小木正蹲在戏台后缝补那件被刀划破的杏色戏裙,针脚在布面上绕出小小的圈,像串起的珍珠。这是杏儿在《采菊记》里穿的裙子,昨天谢幕时被台下扔来的石子划了道口子,米白色的里子翻出来,像道没长好的伤口。
“我来吧。”李奶奶拄着拐杖走近,手里攥着个布包,“你这针脚太嫩,补不住。”她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碎布——有靛蓝的染布边角,有黄檗染的碎花布,还有块茜草染的红布,都是前几天染布剩下的零碎。
“补破洞,得用颜色跳一点的布,才显得不那么扎眼。”李奶奶拈起那块红布,对着破洞比了比,忽然笑了,“像不像朵花?”
小木凑近一看,还真像——破洞的形状有点圆,红布剪朵花缝上去,正好盖住。她刚想拿剪刀,李奶奶却按住她的手:“别急,先把布在嘴里抿湿了。”
“啊?”小木愣住了。
“这是老法子,”李奶奶把红布放进嘴里,轻轻抿了抿,拿出来时,布片软塌塌地贴在手上,“这样缝上去,布不容易皱,针脚也能吃进布里去。”她穿针引线的动作很稳,线头在布背面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实的结,然后从破洞边缘下针,红布在她手里转着圈,没一会儿,一朵歪歪扭扭的花就绽在了裙角。
“奶奶,你以前是不是也常补衣裳?”小木看着那朵花,忽然觉得比戏服上绣的还好看。
“穷人家的孩子,哪有衣裳给你糟蹋。”李奶奶放下针线,指腹摩挲着补丁,“你爷爷当年在戏班跑龙套,一件戏袍穿了五年,补丁摞补丁,红的绿的都有,台下有人笑他像个花脸,他却说‘这是福气,说明咱有衣裳穿,有戏唱’。”
正说着,杏儿跑了过来,看见裙角的红花,眼睛一亮:“小木姐,这补丁比原来还好看!”
“好看就成。”李奶奶收拾着碎布,“记住了,衣裳破了能补,人心要是破了洞,可没布能补。”
小木把补好的裙子挂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补丁上,红得发亮。她忽然想起阁楼里那箱旧戏服,有件青灰色的褶子(传统戏服的一种),上面补着七八块补丁,蓝的、褐的、甚至还有块紫的,都是不同时期补的。以前她觉得寒碜,现在才明白,那些补丁不是疤,是日子留下的印章——盖着谁曾为这件衣裳费心,盖着它陪谁在台上站过多少个时辰。
“奶奶,我去把阁楼里的旧戏服都翻出来,咱们给它们也补补?”小木眼睛发亮。
“好啊,”李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让那些老伙计,也见见新太阳。”
两人往阁楼爬时,李奶奶忽然说:“补的时候,别忘了留个心眼,看看布缝里有没有你外婆留下的东西。当年她总爱把碎银子、小纸条塞在补丁里,说是‘给后人留个念想’。”
小木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攥出了红印。她好像能想象出,外婆坐在油灯下,一边补衣裳,一边往布里塞东西的模样,针脚里藏着的,哪里是银子,分明是想把日子过下去的盼头。
阁楼的灰尘很厚,旧戏服堆在木箱里,散发着樟脑和时光的味道。小木翻出那件青灰色褶子,指尖拂过层层补丁,忽然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在最里面那块褐色补丁的缝里。她小心翼翼地挑开线,掉出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咬过的麦芽糖,外面裹着张纸条,字迹已经模糊,只认出“平安”两个字。
糖早就硬了,却好像还能尝到当年的甜。小木把糖和纸条揣进怀里,抬头看见李奶奶正望着她笑,阳光从天窗漏下来,照在补丁摞补丁的戏服上,像撒了把金粉。她忽然觉得,这些带着补丁的衣裳,比任何崭新的华服都贵重。因为每块补丁里,都藏着一个故事——有人在夜里缝补,有人把牵挂藏进布缝,有人穿着它,在台上把日子唱成了戏。
后来,杏儿穿着带红花补丁的裙子上台时,台下总有人问那朵花的来历。杏儿就指着裙角,大声说:“这是李奶奶补的!是咱们村的福气花!”
台下的掌声,比任何时候都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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