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手里的罗盘针脚乱跳,跟犯了羊角风似的。
这地方磁场乱得一塌糊涂,底下那块“龙眼”虽然被层层石壳子包着,那股子冲劲儿还是透过石头缝往外滋。
“坎位虚,离位实,这球转得有讲究,是个‘九宫飞星’的倒局。”秀才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额头上全是细汗,嘴里念念叨叨,“这要是算错一步,跳下去正好赶上两层石磨盘错开,直接就给铰成肉馅了。”
耗子挂在旁边那根蜘蛛丝上,听得不耐烦,两条腿在那乱蹬,想找个实惠点的落脚地儿:“我说四眼儿,你那罗盘是不是刚才磕坏了?这都转了八百圈了,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这大网上一股子烂咸鱼味儿,熏得老子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王建设在另一头哼了一声,撇了耗子一眼。
“嘿!你个大傻个子……”耗子刚要骂街,被我瞪了一下给憋了回去。
底下那鬼工球转动的声音沉闷得很,轰隆隆的,像是石壳子里头有头巨兽在磨牙。
那球体太大,悬在半空,离得近了,那种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气。
最外层那层石壳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不是任何我见过的纹饰,看着像是扭曲的肢体缠绕在一起,看久了眼晕。
“成了!”秀才突然喊了一嗓子,手指往下一指,“等那个‘奎’字纹转过去,那是生门,只有三秒钟空档,下!”
也没工夫犹豫了。
水生动作最快,秀才话音刚落,他就已经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我紧随其后,两腿一夹绳索,手上戴着的劳保手套摩擦着尼龙绳,发出一股子焦糊味。
这五六米的高度平时不算啥,但这会儿脚底下是个不停转悠的大圆球,这就跟要在旋转木马上跳芭蕾似的。
脚刚沾地,一股巨大的横向力道就扯着身子往一边歪。
这外层石壳子转速虽然看着慢,那是因为它大,真站上来了,线速度可不慢。
我这脚下一滑,差点没跪下,多亏手里那把工兵铲往石缝里一卡,才算是稳住重心。
这球面上滑溜得很,是这溶洞里常年淤积的湿气凝结出来的露水。
耗子落地姿势最难看,直接趴那儿了,来了个五体投地,脸贴着那冰凉的石头滑出去两米远,差点就顺着弧面滚下去掉进无底深渊。
老史一把薅住他后腰带,把他给拽了回来。
“妈的,这这这……这是要把人晃吐啊!”耗子爬起来,脸色煞白,“老陈,这玩意儿是活的吧?”
这时候黄海他们也下来了。
王建设落地那是真稳,两只大脚板跟长了钉子似的,落地生根,手里的砍刀护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四周。
我们这十几号人站在球顶上,显得渺小得很。
这球体表面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坑坑洼洼,到处是凸起的石棱子和镂空孔洞。
透过脚下的孔洞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见那种齿轮咬合或者石头摩擦的巨响。
第二层石壳子在往反方向转,两层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间隙,黑风呼呼地从缝隙里往外灌。
“走动起来!别停!”秀才在后面喊,“这球在转,咱们得逆着它转的方向走,不然就被带下去了!”
这就跟在跑步机上跑步一个道理,只不过这跑步机是圆的,下面还没有安全带,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我没理会黄海他们,给水生使了个眼色,直奔小顾那个茧子。
刚才在上面看得不真切,离近了一看,这茧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它不是挂在石头表面,而是半嵌在一个石坑里,周围那些白色的菌丝像是树根一样,深深扎进石头缝里。
那菌丝半透明,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一鼓一鼓的,看着跟血管似的。
小顾就蜷缩在里面,整个人已经被那层半透明的膜给裹严实了。
他脸上也是一层白霜,眼睛闭着,眉头紧皱,像是在做噩梦。
手里死死抓着个行军水壶,指关节都发白了。
“小顾!”老史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
他伸手要去撕那层膜。
“别动!”我一把按住老史的手,“这是活的,你直接上手,这玩意儿能顺着你毛孔钻进去。”
我掏出腰间的匕首,这刀是老林给准备的,上面刻了辟邪的符文,刀刃泛着一股子冷光。
我试探着用刀尖在那茧子上划了一道。
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纤维断裂的声音,反而像是割在了生肉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嗤”声。
那切口处,竟然渗出了一股暗绿色的汁液,带着股刺鼻的酸味。
茧子里的小顾似乎感觉到了疼痛,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
“这……这他妈是把人当花肥了?”耗子看着那流出来的绿水,恶心得直咧嘴。
我心里发沉。
这九菊一派这帮孙子,真是不干人事。
他们这是把人当成了培养皿,用那陨石的辐射和这些菌丝,在活人身上做实验。
“动作快点,先把人弄出来再说。”我对水生说,“你按住他的手脚,老史,你准备接应。耗子,给我盯着点周围,别让那只鸟下来偷袭。”
就在我们这边忙着救人的时候,黄海那边也没闲着。
那秀才正捧着罗盘,在球面上到处乱转,嘴里数着步数:“乾三,兑七,不对,还要往左……这里!”
他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方形孔洞旁边。
这孔洞比别的都要大,边沿刻着一圈奇怪的符文,看着像是某种封印。
“黄爷,就是这儿了。”秀才指着那个洞口,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兴奋,“这是‘天门’。按照古籍里的记载,这鬼工球一共九层,层层相套,只有通过这‘天门’,才能在九星连珠的那一刻,直通核心。”
黄海走过去,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
那洞里深不见底,只有阴冷的风往上吹。
“确定没机关?”黄海问。
“机关肯定有,但这会儿球体运转到了生位,里面的机括应该正好卡在安全槽里。”秀才说得信誓旦旦,“只要咱们动作快,在下一轮变位之前进去,就能避开。”
黄海点了点头,回头看了我一眼。
“陈教授,”黄海喊了我一声,“这核心里头才是真正的好东西。魏景阳当年费这么大劲造这玩意儿,可不是为了存咸菜的。那龙眼就在里头,你不想去看看?”
我正忙着剥茧子,头都没抬:“黄老板自便。我这人命贱,消受不起那种宝贝。我只要把我兄弟带回去就行。”
黄海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一挥手,王建设就把那大砍刀挂在腰上,拿出一捆绳子,准备往那个洞里钻。
这时候,我已经把小顾脸上的那层膜给割开了。
小顾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就像是溺水的人刚浮出水面。
但他眼睛并没睁开,反而开始剧烈咳嗽,咳出来的全是那种白色的丝状物。
“这这这……这咋整啊?”老史急得直搓手,“这肺里都长毛了?”
“拍背!让他吐出来!”我喊道。
水生一把将小顾上半身扶起来,大手在他后背上猛地一拍。
“哇”的一声,小顾吐出一大团粘稠的液体,里面裹着一团还在蠕动的白色菌丝。
我看着那一地狼藉,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地方太安静了。
除了这石球转动的声音,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只夜叉乌也不叫了。
不对,不对,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地方应该是属于核心区域了,连个看守都没有,直接就让我们进来了,而且那怪鸟苏醒的时间卡的也太准了,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我们进来它醒了。
除非……
这整个鬼工球,本身就是个设计好的陷阱。
“等等!”我猛地站起来,冲着黄海那边喊了一嗓子,“别下去!”
黄海一愣,王建设的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那个洞口。
“怎么?陈教授反悔了?想分一杯羹?”秀才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分你大爷!”我骂道,“你们没发现吗?这球转速变了!”
刚才我们刚下来的时候,这球体转得很慢,我们只要慢走就能保持平衡。
可就在刚才,我感觉到脚下的离心力明显变大了。
那石壳子表面传来的震动也越来越密集。
秀才脸色一变,低头去看罗盘。
只见那罗盘的指针不再乱跳,而是死死地指着一个方向——那个洞口!
“不好!”秀才大叫一声,“磁场锁死了!这不是生门,是……是饵!”
话音未落,就听见那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那个原本敞开的方形洞口,突然开始收缩。
那是两层石板在快速错位,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剪刀正在合拢。
“建设!回来!”黄海大吼一声,伸手去拉王建设。
王建设反应也是极快,单手撑住洞口边缘,腰部发力,整个人像个弹簧一样往后一崩。
几乎是他脚后跟刚离开洞口的瞬间,“咔嚓”一声巨响,两块厚重的石板狠狠撞在了一起,火星四溅。
这要是再晚半秒钟,王建设这条腿就得留在那儿当标本了。
还没等众人松口气,那合拢的石板上,突然亮起了一道道蓝色的光纹。
这些光纹顺着石球表面的纹路迅速蔓延,眨眼间就把整个鬼工球给点亮了。
那蓝光冷飕飕的,照得人脸色发青。
在那巨网的上面,也就是我们刚才下来的地方,站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身上穿着一种银灰色的连体防护服,看着特别臃肿,脑袋上戴着那种全封闭的头盔,脸上是像昆虫复眼一样的护目镜。
当先一个人手里提着一根黑色的金属长杖,顶端镶嵌着一颗红色的晶石。
“各位远道而来,作为主人,未能远迎,失礼了。”
那人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说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只不过那语调平平淡淡,听不出一点的情绪。
“装神弄鬼!”黄海冷哼一声。
“魏宗明?”我盯着那个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人没回答,只是抬起手里的长杖,轻轻在脚下的石面上点了一下。
“嗡——”
整个鬼工球猛地一震。
这一次不是缓缓加速,而是突然变速。
脚下的离心力瞬间增大了一倍不止。
我们所有人猝不及防,身子全都往一边倒去。
“抓住!”我把工兵铲死死插进石缝里,另一只手拽住水生。
水生怀里还抱着刚救出来的小顾。
黄海那边更惨,赵老六直接滚了出去,幸好被阿燕一把拽住。
“欢迎来到‘黄泉比良坂’的入口。”那个戴头盔的人淡淡地说,“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做养料吧。刚才那几具茧子成色不太好,希望各位能给我点惊喜。”
随着他的话音,那些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银衣人,突然动了,从巨网上跳向了球面。
他们的动作极其诡异,不像是正常人类的跑动,而是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贴着球面飞快地爬行。
而且,他们的后背突然裂开,从那防护服里伸出了几根长长的、像是触手一样的肢体,顶端闪烁着寒光。
“共生体!”我脑子里闪过老林给的资料。
这帮家伙已经不是人了,是人和菌丝融合出来的怪物!应该比当初黄毛那种自然变异的要更加恐怖。
“打!”黄海也不是吃素的,虽然站不稳,但手里的枪可没停。
王建设的大砍刀抡圆了,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怪物就劈了过去。
“当!”的一声巨响。
大砍刀砍在那怪物的触手上,竟然没砍断,反而震得王建设虎口崩裂。
那怪物借力一跳,直接扑到了王建设身上,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就要咬。
“砰!”阿燕一枪轰在那怪物的脑袋上。
那怪物的护目镜碎裂,里面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那种绿色的粘液。
但它并没有死,反而更加狂暴,那几根触手死死勒住王建设的脖子。
“水生!帮忙!”我喊道。
这时候不能分什么你的我的,唇亡齿寒。
要是黄海他们完了,我们也跑不了。
水生放下小顾,身形一闪就冲了出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手里的那把黑刀竟然锋利的离谱。
只见一道黑光闪过,那怪物的触手齐根而断。
王建设趁机一脚把它踹飞出去,那怪物顺着球面滚了几圈,掉进了无底深渊。
“别恋战!这球转得越来越快了!”我感觉脑浆子都要被甩出去了,“往中间跑!离心力小!”
那是物理常识。
越靠近转轴,离心力越小。
但另外一个银衣人也从巨网上下来了,正好挡在去往极点的必经之路上。
“操你大爷的!”耗子从包里掏出一捆雷管,“老子送你去见太上老君!”
说着,他把那捆雷管点了火,直接塞进了脚下的一个镂空孔洞里。
“你要干啥?!”我吓了一跳。
“这球是这帮孙子的地盘,怎么打都吃亏!”耗子大喊,“炸了它的动力轴!让它停下来!”
“你他妈的是傻逼吧?!啥情况都不清楚你就炸。”我吼道。
“那也比被做成腊肉强!”
“轰!”
一声闷响从脚底下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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