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闷雷就在脚底下炸开,那动静不像是在空地上放炮,沉闷、压抑,紧接着一股子焦糊味儿混着石头粉尘就从那窟窿眼儿里喷了出来。
这鬼工球被耗子这一炸,没像我想象中那样散架,甚至连停都没停,反倒是跟抽了羊角风似的,猛地往下一沉,紧接着开始毫无规律地乱晃。
那感觉就像是把你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还是那种没调平底脚的,我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双手死死扣住石头缝,整个人贴在球面上,恨不得变成壁虎。
“耗子!你大爷的!你这是炸动力轴还是炸我们?”我冲着耗子那边喊,嘴里灌了一口石灰面子。
耗子也没好受,被这一震,差点顺着球面滑下去,多亏老史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
“老陈!这不能赖我!我就用了半管药!”耗子在那边扯着脖子辩解,脸都吓绿了。
这时候哪还有功夫打嘴仗。
那几个穿着银色防护服的怪物,根本不受震动影响。
这帮孙子四肢着地,那姿势别扭得要命,关节反曲着,就像是趴在地上的大蜘蛛,嗖嗖地贴着球面就冲了过来。
那领头的那个,依然站在巨网上,那个位置既不用担心掉下去,又能看戏。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直接扑向了黄海那伙人里的老刀。
老刀也是个练家子,手里的开山刀那是真家伙,看着怪物扑过来,不退反进,腰眼一拧,一刀就奔着那怪物脖子去了。
这要在平时,哪怕是一头野猪也得身首异处。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脑瓜皮发麻。
“当”的一声,那开山刀砍在怪物的脖子上,没出血,反倒像是砍在了败革老牛皮上,发出那种钝器击打的声音。
那怪物连晃都没晃一下,背后的防护服猛地炸开,两根儿灰白色的触手——就是那种放大版的菌丝,跟活蛇一样弹射出来,瞬间就缠住了老刀的手腕。
老刀眼看手被缠住,撒手就要弃刀,可那菌丝上全是倒刺,直接扎进了肉里。
那怪物一扯,老刀整个手腕鲜血淋漓。
“开火!开火!”黄海这会儿也不装深沉了,手里的那把喷子对着那怪物就是一顿乱喷。
王建设更是生猛,端着一把折叠托的微冲,哒哒哒一梭子子弹扫过去。
这近距离火力压制确实有点用,打得那怪物身上绿汁飞溅,身子被打得直往后退,但那种致命伤却是一个没有。
这帮玩意儿好像根本不知道疼,除非把脑袋轰烂,否则就是一堆会动的烂肉。
“别看戏了!咱们也得挨上了!”我正看着热闹,水生突然喊了一嗓子,一把将我推开。
我只觉得耳边生风,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擦着我脑门子掠过去,那是另一只共生体的触手。
我这就地一滚,手里的匕首顺势往那触手上砍去,果然没啥大用,好歹能借力把自个儿弹开。
水生这会儿是真的显露出了本事。
他手里那把黑刀,就是之前在黑市上淘来的,此时泛着一股子乌光。
只见他身形一矮,避开那怪物的一抓,黑刀贴着地面一撩。
“滋啦”一声,那种让人牙酸的切割声响起。
那断口处喷出一股浓烈的酸臭味,绿色的浆液洒了一地。
那怪物似乎也没想到会被伤到,发出一声怪异的嘶吼。
“管用!”耗子一看来了精神,也不管什么震动不震动了,拔出工兵铲就要上去补刀,“看耗爷给你放放血!”
“回来!别逞能!”我一把没拉住。
耗子刚冲上去两步,脚底下的鬼工球突然又是一震,这次是横向的。
耗子下盘本来就不稳,这一下直接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像个保龄球一样朝着那怪物滚了过去。
“我操——!”耗子大叫。
那怪物虽然断了一根触手,但还有好几根,一看送上门来的肉,哪能客气,剩下几根触手瞬间交织成一张网,要把耗子兜住。
千钧一发之际,阿燕那边动手了。
这娘们儿枪法是真准,这种乱晃的环境下,一枪打在那怪物的眼罩上。
那特制的玻璃面罩哗啦碎了一地,子弹钻进怪物眼窝里,爆出一团绿花。
那怪物动作一僵,耗子趁机撞在它腿上,连滚带爬地从它裤裆底下钻了过去,一身的狼狈,爬起来还没忘啐一口:“真他娘的臭,这孙子多少年没洗澡了?”
这时候,整个球面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黄海的人和我们在这帮怪物的围攻下,不得不背靠背缩成一团。
“往中间靠!别散开!”我喊道。
水生护着还在昏迷的小顾,老史在一旁搭把手。
我看着小顾那张惨白的脸,心里一阵阵发紧。
就在我们苦苦支撑,眼看就要被这群怪物逼到死角的时候,头顶上那张巨大的菌丝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紧接着,几道绳索从上面的黑暗中垂了下来,几个黑影顺着绳索速降下来。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不是我们这边的,也不是那群怪物的。
那是大口径手枪的声音,每一枪都极其沉稳。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怪物,脑袋上瞬间爆开了三个血洞,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掀翻在地,顺着球面的弧度滚进了下面的深渊。
我抬头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只见一个人影单手抓着绳索,另一只手举着还在冒烟的手枪,稳稳当当落在了球面上。
那人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脸上带着一股子煞气,眼神阴狠得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林念郎。
这他娘的真真是冤家路窄。
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黑龙组精锐,一个个手里端的都是硬家伙。
林念郎落地站稳,连看都没看那群怪物一眼,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黄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黄海!把我的东西还来!”
黄海正忙着装填子弹,一听这动静,手一哆嗦,弹夹差点掉地上。
他抬头看见林念郎,起初还蛮惊讶的,还来不及反应那张脸上就变的没什么表情了:“林老板,这大老远的,追债都追到阎王殿来了?不就是块破石头嘛,至于这么大火气?”
“少废话!”林念郎根本不吃这一套,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在黄海脚边,崩起一溜火星,“那是‘龙眼’!今天不把东西吐出来,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这下可热闹了。
原本是我们和黄海联手打怪,现在突然来了个第三方,还要找黄海算账。
这就像是斗地主,原本是俩农民斗地主,突然又来了一家,要把桌子给掀了。
那群共生体怪物可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情仇,一看又来了生力军,而且火力更猛,顿时变得更加狂暴。
那几个被阿燕和王建设打伤的怪物,竟然也不顾伤势,嘶吼着扑了上来。
高处那个声音再次传下来,“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别走了,正好我的实验体不够用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周的黑暗中,又冒出来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
好家伙,这鬼工球的缝隙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怪物!
这下子彻底乱了套。
林念郎的人一边要应付怪物的扑杀,一边还要分出火力压制黄海。
黄海这边腹背受敌,王建设那把大砍刀都砍卷刃了,秀才手里捧着个罗盘在中间乱窜,嘴里喊着:“乱了!乱了!全乱了!九星移位,大凶!大凶啊!”
“凶你大爷!”耗子一脚把秀才踹开,躲过一根刺过来的触手,“赶紧算算哪儿能跑!再不算咱们都得变大粪!”
我拉着水生和老史,尽量把自己缩在石头的凹坑里。
这会儿谁冒头谁死。
我看准了林念郎和黄海交火的空档,冲着水生使了个眼色:“别管他们狗咬狗,咱们找机会往边上溜!”
可这鬼工球表面就这么大,往哪溜?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躲在后面的赵老六突然大喊一声:“老板!生门开了!就在坎位!”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球体转动到某个特定角度的时候,下层石壳的一个巨大裂缝正好转了过来,露出了一条通往下层的通道。
黄海一听,眼睛都亮了。
这老狐狸反应极快,反手扔出一颗烟雾弹。
“滋——”
白色的烟雾瞬间在球面上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风紧,扯呼!”黄海大喊一声。
王建设也不恋战,把手里打空的微冲当板砖砸向林念郎,转身背起受伤的老刀,跟着黄海就往那个裂缝冲。
林念郎被烟雾迷了眼,气得哇哇大叫,对着烟雾就是一通盲射。
我一看这架势,心里暗骂这老狐狸不够意思。
“我们也走!”我拽起地上的背包,招呼耗子和水生。
可就在我们刚要动身的时候,那烟雾中突然冲出来几道黑影,不是怪物,是林念郎的人!
他们戴着防毒面具,根本不受烟雾影响,直接就把我们的路给封死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林念郎的声音从烟雾里传出来,带着一股子阴毒!
我心里这个气啊,合着我们成了替罪羊了?
黄海那帮人已经冲到了裂缝边上。
那个秀才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这边,又看了看黄海。
黄海站在裂缝口,回头冲着我喊了一句:“陈老弟!这趟对不住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这老小子头也不回,带着人就跳进了那个裂缝。
“我草你祖宗!”耗子破口大骂,“黄海你生儿子没屁眼!”
话音未落,那裂缝随着球体的转动,咔嚓一声合上了。
这下好了,黄海跑了,留下一地鸡毛。
林念郎一看正主跑了,气得把枪狠狠摔在地上,转头就把火撒在了我们身上。
“把他们给我抓活的!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林念郎一挥手。
他手下的黑龙组也是训练有素,立刻变换队形,几个人顶住外围怪物的攻击,剩下几个人如狼似虎地朝我们扑过来。
如果是单打独斗,水生或许还能周旋一二。
但这会儿我们是强弩之末,体力消耗巨大,而且还要护着昏迷的小顾。
水生刚要挥刀,就被两张捕网给罩住了。
这种网是特制的,里面夹着钢丝,越挣扎越紧。
水生怒吼一声,像是发狂的野兽,硬是拖着两个人走了两步,但紧接着就被一枪托砸在后脑勺上,身子晃了晃,终于还是没扛住,单膝跪倒在地。
我和耗子也没好到哪去,几把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顶在了脑门上。
“别动!动一下打烂你的头!”一个黑龙组的打手恶狠狠地说。
我举我心里猛地一沉,这声音我听过,在刚才那个矿坑里。
只见那魏宗明站在高处,手里的法杖高高举起。
从那巨网的缝隙里,突然喷洒下来无数细小的、发着荧光的粉末。
那粉末落得极快,像是一场发光的雪。
林念郎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脸色大变:“撤!快撤!”
但这会儿想撤哪有那么容易。
那粉末一接触到皮肤,就觉得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是麻痒。
黑龙组的人开始剧烈咳嗽,有几个人甚至开始抓挠自己的脸,抓出一道道血痕。
林念郎不愧是当老大的,反应够快,扯下袖子捂住口鼻,也不管手下了,转身就要往上爬。
但那些共生体怪物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不再攻击,而是齐刷刷地退到了阴影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我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肺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那些蓝色的光纹扭曲变形,变成了狰狞的鬼脸。
“完了……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耗子在我旁边嘟囔了一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我看着水生还在那死撑着不肯倒下,那双眼睛死死瞪着上方。
但终究是血肉之躯,不一会,他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在那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几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走了过来,他们像是拖死狗一样拖起了水生和小顾。
其中一个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护目镜上倒映出我那张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面孔。
“带走。”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只大脚狠狠踹在了我的脸上。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天。
我是被冷水泼醒的。
那种冷是刺骨的,带着一股子咸腥味,直接钻进骨头缝里。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里火辣辣的疼。
我想动,却发现手脚都被铁链锁得死死的。
这里是一个昏暗的空间,四周潮湿的岩壁,空气中弥漫着那股让我作呕的甜腥味。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耗子和水生就被吊在我旁边不远处,两人都垂着头,不知死活。
小顾和老史不见踪影。
而在我们正前方,摆着一张太师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摩挲着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楚。
他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那是一张很儒雅的脸,如果是在大学讲坛上,你绝对会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教授。
但他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还有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都在提醒着我,这根本不是人。
“陈先生,醒了?”魏宗明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人如坠冰窟,“欢迎来到我的实验室,不要惊慌,慢慢你就习惯了,可惜,那个姓黄的跑得太快,不过也没关系,他进去的只是一个复制品,迟早他得出来,而且有了你们,尤其是那位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的朋友……”
他指了指昏迷中的水生。
“我的‘完美共生’计划,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材料。”
我心里一片冰凉,这次恐怕不是能不能出去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死个痛快的问题。
但我这人有个毛病,越是绝境,嘴就越硬。
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孙子,别得意太早。你陈爷爷这辈子下过的斗,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想拿我们做实验?小心崩了你的牙!”
魏宗明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我很期待。”
他说着,转身走向黑暗深处。
“把那个醒着的带到解剖台来,我要先看看他的内脏结构,是不是也跟他的嘴一样硬。”
两个研究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粗暴地解开我的锁链,架起我就往里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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