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群洋人的喧闹声、相机快门的咔嚓声,隔着厚重的玻璃隐隐传进来,听着有些不真切。
屋里头,死一般地静,只有紫砂壶嘴冒出的那一缕热气,还在袅袅地上升。
叶师爷那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悬在半空,哆嗦得像深秋风里的枯叶子。
“哪……哪来的……”
老头子的嗓音劈了叉,像是喉咙里吞了一把粗沙砾,磨得人心慌。
他顾不上烫,猛地伸手去抓桌上那张照片,动作急得打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子,顺着紫檀木的纹路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洇出一片深色。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年轻女人。
女人抱着孩子,笑得温婉。
那眉眼,那模样,竟与刚才被绑着的林静姝,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问这照片哪来的?”
姜晓荷身子微微前倾,两手撑在桌沿上,目光比外头的秋霜还要冷上几分:
“叶老,您在道上混了一辈子,号称‘神算子’,怎么连自个儿亲闺女的照片都不敢认了?”
“住口!!”
叶师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都要瞪裂了。
“她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死在陆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井底!”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喷了一桌。
那股子平时装出来的儒雅劲儿终于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的狰狞和疯魔。
陆铮站在一旁,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大拇指已经顶开了腰间的皮带扣。
但他没动,因为他看见姜晓荷背在身后的左手,冲他轻轻摆了摆,示意稍安勿躁。
“死在井底?”
姜晓荷非但没怕,反而冷笑了一声。
“叶师爷,您这大半辈子算计陆家,给陆家下套、下毒,甚至不惜动用那边的关系要整垮陆家……”
“就是因为您觉得,是陆老爷子当年逼死了您离家出走的女儿,叶婉?”
“难道不是吗?!”
叶师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
“婉儿当年跟家里决裂,非要嫁给陆家那个穷当兵的警卫员!”
“后来人就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陆家那个老不死的,谁能下这个黑手?!”
“所以您就恨。”姜晓荷接过了话茬,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您恨陆家夺了您的掌上明珠,恨陆老爷子铁面无私断了您的财路。新仇旧恨,您就要陆家断子绝孙来偿命。”
“可惜啊,您这算盘,从根子上就打错了。”
姜晓荷摇了摇头,从随身的帆布包夹层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
那是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她一层层揭开手帕,露出了里面的一枚银顶针。
顶针已经氧化发黑了,但这东西做工讲究,内圈刻着的那个极小的“婉”字,借着光依然清晰可辨。
“当啷。”
姜晓荷两指一松,银顶针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死寂的屋里回荡。
叶师爷的目光触到那枚顶针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叶婉十岁生日时,他亲手找京城最好的银匠打的,世上独一份。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叶师爷的声音都在发飘,手抖得根本拿不住东西。
“这东西,确实是在陆家后院的井底发现的。”姜晓荷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更多的是嘲弄。
“但您知道,在这个顶针旁边,我还发现了什么吗?”
叶师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嗓子里全是干涩的风声。
“我发现了一封信。一封用油纸包了三层,塞在井壁砖缝里的绝笔信。”
姜晓荷没有拿信,只是平静地复述:
“信上说,当年她并非被陆家所害。”
“而是因为发现了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您,叶大善人,竟然勾结境外势力,倒卖前线急需的盘尼西林和棉衣!”
“轰隆!”
仿佛天灵盖被凿开了一样,叶师爷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
“那时候是什么年头?那是为了保家卫国在前线拼命的时候!”
姜晓荷声音拔高了几分:“她想去举报,却被您手下的人发现了。”
“她在逃跑途中受了重伤,是陆家那个穷当兵的警卫员——也就是陆铮早已牺牲的大伯,拼死把她藏进了陆家尚未启用的地窖里。”
“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躲了整整三个月,直到生下孩子,力竭而亡。”
姜晓荷的话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叶师爷的心窝子,搅得血肉模糊。
“她是被您的贪婪吓死的,是被您的手下逼死的!”
“陆老爷子为了保住战友唯一的骨血,才对外宣称那个警卫员终身未娶。”
“把那个孩子送到了乡下老家寄养——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姜秀兰,也就是林静姝的亲生母亲!”
“叶师爷,您口口声声说为了女儿报仇,可实际上,杀人凶手正是您自己!”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师爷抱着头,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太师椅里,瑟瑟发抖,像是一条被人抽了筋的老狗。
他一辈子的执念,他疯狂报复陆家的理由,在这一刻,成了天大的笑话。
原来,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儿,竟然是死在躲避他的路上。
原来,他这几十年来对陆家的赶尽杀绝,竟然是在恩将仇报,是在追杀自己的亲外孙女!
陆铮站在一旁,听着这些陈年旧事,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眼眶也有些发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至死都不肯说出那个秘密。
那是为了保全大伯的名声,也是为了守住那个苦命女人的最后一点尊严。
“这不可能……婉儿……我的婉儿啊……”
叶师爷老泪纵横,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他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姜晓荷:
“信呢?信在哪?给我看!我要看!”
“信我已经烧了。”姜晓荷淡淡地说,“这种脏东西,留着我都嫌恶心。”
其实信还在她空间里。但对付这种人,绝望才是最好的武器,也是对他最狠的惩罚。
“烧了……烧了……”叶师爷惨笑两声,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叶师爷喉咙里发出的、那种破风箱似的喘息声。
他瘫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那双曾经精于算计、透着凶光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只是死死盯着桌上那枚发黑的银顶针。
那是他女儿唯一的遗物。
也是证明他这半辈子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笑话的铁证。
“哭完了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打破了死寂。
姜晓荷并没有因为老人的崩溃而流露出半分同情,她太清楚这种人的底色了,鳄鱼的眼泪不值钱。
她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掌控京城地下黑市半壁江山的老人。
“哭完了,就起来干活。”
叶师爷身子猛地一颤,缓缓抬起头。
满脸的泪痕未干,在这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纵横交错,显得既狼狈又滑稽。
“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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