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西山盘道上,黑色吉普车卷起一路枯黄的落叶,发动机轰鸣着,像是在发泄某种压抑已久的怒气。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没散干净的血腥味,混着老旧皮革的味道,有些冲鼻。
林静姝缩在后座角落,身上裹着陆铮那件还带着体温的军大衣,整个人陷在阴影里。=
她手里死死攥着那枚温润的翡翠扳指,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飞退的红叶,身子随着车轮碾过碎石的颠簸,无法控制地轻颤。
姜晓荷从副驾驶回头,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递了过去。
“喝。”
只有一个字,不容置疑。
林静姝迟疑了两秒,颤巍巍地接过。
水壶口还冒着热气,是加了高浓度葡萄糖的温水。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总算咳出了一丝血色。
“晓荷……”林静姝嗓子哑得像吞了沙砾,带着浓浓的哭腔。
“那老头……真的放我们走了?他会不会反悔?会不会在半路……”
“他没空反悔。”
回话的是陆铮。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熟练地换挡,吉普车在一个急弯处利落地甩尾。
男人的声音冷硬如铁:“叶师爷这种人,恨比恩长久。”
“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把那些拿他当猴耍,害死他闺女的人,一个个送下去赔罪。”
姜晓荷转过身,目光落在林静姝手里那枚绿得渗人的扳指上:
“静姝,既然给你了,就拿好。那是叶家欠你生母的,也是欠你的。”
林静姝低头,指腹摩挲着上面繁复的雕花。
刚才在红楼里,那个不可一世的老头把这东西塞给她时,那只枯瘦的手抖得不像话。
那是沾了血的东西。
“我嫌脏。”林静姝咬着嘴唇,扬手就要往窗外扔。
“慢着!”
姜晓荷一把按住她的手腕,眼神锐利:“钱不脏,人心才脏。”
她盯着林静姝的眼睛,一字一顿:“这东西若是扔了,那就只是块破石头。”
“但如果把它卖了,换成进口机器,换成的确良布料,换成红星厂明年的流水线……那就是射向敌人的子弹。”
“静姝,这世道没有把刀递回去更解气的事了。”
“用他们的钱,壮大咱们的厂,这才是最狠的报复。”
林静姝愣住了。
她看着姜晓荷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原本慌乱的心跳竟然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把扳指揣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我听你的,晓荷。”
……
车开到山脚下时,远远就看见王处长正站在一块大青石上,举着望远镜往山上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旁边那辆挂着使馆牌照的大巴车旁,几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正围着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拍照,兴奋地比划着,完全不知道刚才山上发生过什么。
看到陆铮的车下来,王处长那张胖脸上的肉都松弛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迎上前。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陆团长!”
王处长拉开车门,见三人都全须全尾,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可算是下来了!这要是再不出来,出了涉外事故,我这乌纱帽都不够赔的!”
“让王处受惊了。”姜晓荷跳下车,理了理风衣下摆。
“事情谈妥了。叶老先生……非常配合中法文化交流。”
“配合就好,配合就好。”
王处长是个老油条,一眼扫过林静姝披着军大衣的狼狈模样,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却半个字不多问。
“这位是?”
“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合作伙伴,林厂长。”
姜晓荷不动声色地挡在林静姝身前。
“身体不太舒服,还得麻烦王处长受累,用您的专车送她回市里。”
“最好直接去军区总院,找个靠谱的大夫。”
王处长一听林厂长,再联想到今天陆家两口子闯红楼的阵仗,心里那个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响。
能让这二位拼命救的人,那是过命的交情啊!
“放心!包在我身上!”王处长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正好皮埃尔先生也累了,吵着要回饭店吃烤鸭。”
“我顺道就把林厂长送回去,保证一根头发丝儿不少!”
送走了王处长和那群聒噪的洋人,山脚下瞬间清静了。
残阳如血,将西山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只巨兽张开了大嘴。
陆铮靠在车头上,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划燃火柴。
火光一闪,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们也回去吧。”姜晓荷走过去,自然地从他嘴里抽走那根烟,自己吸了一口,被劣质烟草味呛得皱了皱眉。
“回家补个觉,今晚还有场大戏。”
“不回去了。”
陆铮看着她,伸手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指腹粗糙,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叶老头给了把钥匙,红楼地下金库的。”
姜晓荷眼睛倏地亮了:“真给了?”
“给了。”陆铮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钥匙,在掌心抛了抛。
“但这老狐狸精得很。钥匙给我们,不是让我们白拿,是让我们给他当搬运工。”
“什么意思?”
陆铮冷笑一声,目光投向半山腰那座隐没在枫林里的红楼:
“今晚这楼里,就是个修罗场。他把那些人都叫来,是要同归于尽的。”
“等警察来洗地,这金库里的东西要是还在,”
“那就是充公。要是我们提前搬走……”
“那就是叶师爷给林静姝的嫁妆,也是咱们陆家以后扳倒上面那些人的弹药。”
姜晓荷接得飞快,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搬!必须搬!”姜晓荷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眼里闪着精光。
“这是京城半个世纪的黑账和民脂民膏,留给公家也就是入库吃灰,不如拿来给咱们红星厂换设备。”
“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陆铮看着自家媳妇那一副理直气壮的财迷样,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趁着天还没黑透,咱们去抄了这老鬼的后路。”
……
夜幕四合,西山的风也变得凛冽起来。
红楼依旧灯火通明,只是平日里那些持枪荷弹的警卫全都不见了,换成了穿着长衫、一脸谦卑的侍者。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看着喜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气。
几辆挂着京A、京V牌照的小轿车,顺着盘山道像归巢的乌鸦一样开了上来。
打头的是一辆黑色伏尔加。
车门推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正是商业局的一把手,高志远。
他今天特意把头发梳得油光水亮,脸上挂着那种即将瓜分胜利果实的贪婪笑容。
在他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叶师爷向他们这些新贵低头的谢罪宴。
那个掌握着陆家生死的红本子,今晚就要易主了。
“高局长,您里边请。”管家弯着腰,笑眯眯地引路。
“老爷在二楼候着呢。几位老朋友都到了,就差您了。”
高志远整了整衣领,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他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美梦,丝毫没注意到管家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
更没闻到空气中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被檀香强行掩盖的血腥气。
他一只脚跨进红楼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落锁声。
“咔哒。”
清脆,决绝。
像是阎王爷合上了生死簿。
喜欢穿书七零:闪婚瘸腿军官被宠上天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穿书七零:闪婚瘸腿军官被宠上天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