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风就刮得人睁不开眼。
苏逸把最后一瓶氧气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帐篷外的雪已经积了半米厚，踩上去咯吱作响。陈梦瑶站在冰坡下等他，手里握着登山杖，脸被防寒面罩遮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吧。”她说，“再不动身，下午就得在风口上过夜。”
苏逸点头，背上包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北坡爬。空气越来越稀薄，每走十步就得停下来喘一阵。脚下的冰层硬得像铁板，偶尔能听见底下传来空洞的回声，像是山体内部有东西在动。
到了海拔六千五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前方原本清晰的冰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雾。雾里飘着细小的光点，靠近了才发现是冰晶，悬浮在空中，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被人摆出来的。
“不对劲。”苏逸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终端。屏幕闪了几下，温度读数直接掉到零下七十，但周围没有风，也没有降雪迹象。
“这冷得不正常。”他说。
陈梦瑶低头检查手套，发现指尖的布料已经开始结霜。“我们是不是触发了什么？”
话没说完，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侧边倾斜。那边正好有个裂口，黑乎乎的深不见底。苏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回拽，两人一起摔在冰面上。
“谢了。”她坐起来，拍掉身上的雪。
苏逸没回话，盯着前面那片雾。终端的能量扫描结果显示，这片区域的低温场呈六边形分布，每个角都对应一个看不见的节点。这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布置的阵法。
“有人先到了。”他说，“而且知道我们会来。”
陈梦瑶皱眉：“永生会的人？”
“不像。”苏逸摇头，“他们喜欢用机械和电流，这是纯能量封锁，手法更老派。”
他把手贴在胸口，八尊鼎纹在血脉里缓缓转动。自从第八鼎归位后，他能感觉到所有能力连成了一条线，运转起来比以前快得多。现在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调动任意一种鼎力。
他试了下掌雷劫，将一丝热流导入地面。冰层表面立刻融化出一圈水痕，但不到两秒又重新冻结。
“封得死。”他说，“连热能都能锁住。”
正说着，头顶的冰晶突然动了。
它们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凝聚成一根根尖锐的冰锥，密密麻麻悬在半空，像箭雨一样对准下方。
苏逸反应极快，抬手就把陈梦瑶按在地上，自己挡在她上方。下一秒，冰锥齐射，砸在他们周围的冰面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有些直接扎进冰层，只留个尖头在外面，离他们的身体最近不过二十公分。
“这是冲你来的？”陈梦瑶趴在地上问。
“应该是。”苏逸撑起身子，眼神变了，“它认得出第九鼎的气息，所以先动手清人。”
他站直，双臂张开，第八鼎全力运转。体内的吞噬之力瞬间扩散，那些还没完全融化的冰锥在空中就被瓦解，化成水汽消散。连带着周围十几米的寒气也被吸走，形成一个短暂的无霜区。
“能走吗？”他回头问。
陈梦瑶已经站起来了，手里多了把短刀。“只要你不让我当肉盾，我就没问题。”
苏逸嘴角抽了一下，“下次我让你先冲。”
两人刚往前迈一步，远处的雾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一块凸起的冰台上，披着藏红色的长袍，双手合十，脚下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裂纹。每一道新裂痕出现，气温就再降几度。
“修行者。”苏逸低声说，“功法路子很野，不是国内这一套。”
“你看得出他是哪来的吗？”陈梦瑶问。
“看不出。”苏逸盯着对方的动作，“但他这个领域，明显是为了拦我们。要是想杀，刚才就不会只放冰锥试探。”
“说不定是在等援兵。”
“也有可能……”苏逸眯起眼，“他在等我用更多鼎力。”
他没动，八道鼎纹在体内轮流亮起，像是在测试某种反应。果然，每当他催动一次吞噬之力，对面那人的气息就会微微波动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在收集数据。”苏逸忽然明白过来，“就像永生会做的共振实验，他也想搞清楚九鼎承命者的运行规律。”
“那你别用了。”陈梦瑶抓住他胳膊，“咱们绕路。”
“绕不了。”苏逸指了指两侧，“你看冰缝边缘的反光。”
陈梦瑶顺着看去，发现裂缝内壁也布满了那种悬浮冰晶，整个通道已经被完全封锁。唯一的出路就是穿过眼前这片寒域。
“只能破了它。”他说。
“那你打算怎么破？硬闯？”她声音压低，“刚才那一波冰锥只是警告，真打起来，他能让整座山塌下来。”
苏逸没回答，而是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脚边的冰面。温度低得吓人，但奇怪的是，冰层下面有种规律性的震动，每隔七秒就会传来一次，像是某种脉搏。
“底下有东西。”他说，“不是机器，也不是动物，更像是……结构本身在呼吸。”
陈梦瑶也蹲下来听，刚凑近，地面猛地一颤，震得她差点摔倒。
“不是地震。”苏逸站起来，脸色沉了下来，“这是阵法的心跳。他把整个冰脊改造成了一台能量装置，只要我们往前走一步，就会触发下一轮攻击。”
“那就别走。”她说，“等天气变，或者找别的路线。”
“来不及了。”苏逸看向远处那个静立的身影，“他已经知道我们在哪了。这种地方，拖得越久越被动。”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八道鼎纹同时发烫，力量在经脉里快速流转。这一次他没刻意控制，而是让鼎力自然循环，从融兵到断因果，再到掌雷劫，一圈接一圈地加速。
空气开始扭曲。
周围的冰晶受到牵引，纷纷脱离原位，朝着他的方向漂浮过来。还没靠近就被吞噬之力碾碎，变成最原始的能量流入体内。
对面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穿透风雪，落在苏逸身上。
两人隔着上百米对视，谁都没有先动。
然后，那人抬起一只手，指向苏逸。
脚下的冰层轰然炸开一条裂缝，直奔两人而来。
苏逸一把推开陈梦瑶，“趴下！”
他自己跃向侧面，落地时第八鼎全开，将袭来的寒流尽数吞下。可就在他稳住身形的瞬间，胸口突然一紧——八尊鼎纹同时震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某种压制。
“不好！”他心头一沉。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不是受伤，也不是疲惫，而是体内的鼎力运转速度变慢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节奏。
他抬头看向冰台。
那人依旧站着，但周身的寒气已经不再外溢，而是收拢成一道环状气流，围绕着他缓慢旋转。每一圈转动，苏逸体内的鼎纹就跟着抖一次。
“他在干扰我。”苏逸咬牙，“用频率压制。”
陈梦瑶爬起来，看到他脸色不对，“你还行吗？”
“还能撑。”他伸手抹掉鼻角渗出的一丝血迹，“但他找到了弱点。”
“什么弱点？”
“九鼎轮转需要稳定频率。”苏逸盯着对方，“他在用冰脉的震动节奏打乱我的内循环。再这么下去，鼎力会自相冲突。”
“那就别让他继续。”
陈梦瑶抓起登山镐，就要往前冲。
苏逸一把拉住她，“别去！他就是在等我分心救人。”
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体内。八尊鼎纹虽然受阻，但并未熄灭。他强行调整节奏，让力量逆向流动一圈，暂时避开外部干扰。
对面那人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他能这么快恢复。
苏逸抓住这瞬间的迟疑，猛然催动开龙渊鼎，在身前撕开一道极细的空间裂隙。他将一缕吞噬之力送进去，顺着裂隙延伸过去，直指冰台中心。
那人察觉不对，立刻合掌，寒气暴涨。
但就在这一刻，冰层深处的脉动突然加快。
七秒一次的节奏被打乱，变成了五秒，接着是三秒。
整个寒域开始颤抖。
苏逸收回力量，退后两步，拉着陈梦瑶靠向岩壁。
“要出事了。”他说。
风雪中，冰台上的身影依旧挺立，可他脚下的裂痕正在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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