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门扉在身后无声地闭合,将街道上的血腥与喧嚣彻底隔绝。门内并非预想中的大堂,而是一条幽深、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的每一级台阶、两侧的墙壁,甚至空气中,都隐隐流动着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的奇异符文。这些符文散发出一种干扰心神、扭曲感知的力量,显然,这并非普通的楼梯,而是宫本武藏设下的第一道无形考验——心魔幻阶。
萧瑟脚步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周遭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轰然崩塌、扭曲!他仿佛一脚踏入了时空的乱流,眼前的客栈楼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闪烁变幻的记忆碎片洪流!
画面陡转!
他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蜷缩在垃圾堆旁,冻得瑟瑟发抖的孤儿,眼神麻木而绝望……直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手将他拉起,那是他的师父,将他带离了苦难,给了他一个家,更传授了他安身立命、傲视群伦的绝世武艺。
画面飞速流转。他出师了,以“影”为代号,进入了那个弱肉强食、黑暗丛林的杀手世界。他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一线的搏杀,在血雨腥风中挣扎求生,双手沾满了目标的鲜血,也承受着无数暗箭与背叛。他从一个青涩的新人,一步步踩着敌人的尸骨,最终登顶,成为了被全球地下世界公认的、无人能及的——杀手之王!
然而,在这血腥与黑暗的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暗中接下的许多任务,铲除的许多目标,背后都指向危害国家安全、荼毒百姓的巨枭恶棍。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以杀止杀,守护着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的双手染血,但他的心,始终向着光明。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次终极任务——“天珠”争夺战。 他被人出卖,行踪暴露,陷入八国最顶尖高手的重重包围之中。荒岛溶洞中,弹尽粮绝,身负重伤。面对那些贪婪而狰狞的面孔,他知道自己绝无生路,更绝不能让自己守护的“天珠”落入敌手!
他毅然拉响了身上最后一颗,也是威力最大的——“光荣弹”!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冲天火光吞噬一切的刹那,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在某种奇异力量(正是那枚天珠)的包裹下,脱离了破碎的躯壳,穿越了无尽的时空乱流……
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急速闪过。痛苦、挣扎、荣耀、背叛、牺牲、守护……两世为人的记忆,尤其是那些最黑暗、最惨痛、最容易被心魔利用的片段,被这幻阶符文的力量无限放大,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他拖入自责、悔恨、怀疑与疯狂的深渊!
“你是个杀手!满手血腥!有何资格谈守护?” “前世为国捐躯,换来什么?灰飞烟灭!值得吗?” “今生依旧挣扎,伤痕累累,又能改变什么?” “放弃吧,沉沦吧,何必如此辛苦……”
各种负面低语在脑海中疯狂叫嚣,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然而,就在那“光荣弹”引爆,象征着前世终结与极致牺牲的画面定格时,萧瑟那双因疲惫和伤痛而略显黯淡的眸子,骤然间爆发出如同烈日般璀璨、纯净、坚定无比的光芒!
他猛地挺直了原本因伤痛而微佝的脊梁,仿佛有无形的浩然正气自他体内勃发而出,冲散了萦绕心头的阴霾与低语!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也仿佛回荡在这片幻境空间:
“前世,我萧瑟(影),身为炎黄子孙,为国为民,纵横黑暗,涤荡污秽,虽双手染血,却问心无愧!最终马革裹尸,亦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今生,我乃天武萧瑟,守护家国,庇佑黎民,纵前途荆棘,百死无悔!此心不变,此志不渝!”
“区区幻境,依托人心脆弱而生!我萧瑟两世为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浩然正气存乎胸,万般幻象,皆虚妄,能耐我何?!”
“破!”
随着他这一声蕴含着无上正气与坚定意志的断喝,整个幻境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些翻腾的记忆碎片、蛊惑的低语、扭曲的景象,瞬间停滞、凝固,继而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崩塌!
幻境,破!
眼前的景象重新清晰,他依旧站在那条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周围的暗金色符文光芒急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熄灭,变成了普通的木质纹理。
也就在幻境破除的刹那,萧瑟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一直被自我封印的修真修为,如同解开了枷锁的巨龙,开始自发地缓缓运转。他背后、肋下、手臂上那些深可见骨、对于纯粹武者而言足以致命的重伤,在精纯灵力的滋养下,流血迅速止住,剧痛大为缓解,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只要他愿意,放开限制,全力运转功法,这些伤势很快就能被控制住,甚至初步愈合。
更让他惊喜的是,经过这大半日纯粹以武者身份进行的高压、极限、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战斗,他全身的经脉,仿佛被千锤百炼的精铁,虽然多处受损,但其韧性与宽度,竟然都有了显着的提升!原本一些灵力运行稍显滞涩的细微经脉,此刻也变得通畅了许多。
他心中一动,一边继续迈步上楼,一边分出一缕温和的灵力,如同溪流冲刷河道般,缓缓流过那些被拓宽的经脉,滋养着受损的经络,巩固着这意外得来的收获。疲惫感在灵力的滋养下逐渐消退,一股新生的力量感开始重新在体内凝聚。
而在萧瑟于幻境中挣扎、突破的这段时间里,客栈三楼,宫本武藏与赵擎天对坐。
宫本武藏目光仿佛能穿透楼板,看到正在攀登的萧瑟,他淡淡道:“赵老,你可以走了。”
赵擎天眉头一皱,声音沙哑:“为何?老夫正想看看这小子如何出丑!”
宫本武藏摇了摇头,眼神深邃:“此子心志之坚,远超你我想象。幻境困不住他。他此番拼死血战,目的明确,就是为了救那赵蒹葭。若让他此刻上来,看到你我也在一起,他会作何想?必然认定是你我二人联手设局算计于他。届时,不仅换人之事再无可能,更会与他结下不死不休之仇。这与我们试探的初衷不符,也非智者所为。”
赵擎天沉默片刻,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宫本武藏所言在理。他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自窗口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也就在赵擎天离开后不久,楼梯口,萧瑟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踏上了三楼。
身上的伤口虽未痊愈,但血迹已被灵力蒸干,破碎的衣袍难掩其挺立如松的身姿。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星,清澈如水,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惨烈血战与心魔考验,而是一次心灵的洗礼。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
那里,宫本武藏安然跪坐在一张茶海之后,红泥小炉上的铜壶正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茶香四溢。
宫本武藏抬起头,看向萧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含杂质的、纯粹的欣赏与凝重,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萧世子,请坐。” “水,刚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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