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秋扶着母亲往家走,脚下的土路被踩得软绵绵的,混着雨后的泥土香。
转过村口的老槐树,一座低矮的木屋便映入眼帘,屋顶盖着茅草,墙是黄泥糊的,经年累月已有些斑驳,院子用削尖的竹片围起来,竹片上还爬着几株牵牛花,蓝紫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着,倒添了几分生气。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哗啦”一声水响。
苏砚秋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蓝衫的女子正弯腰往缸里倒水,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胸前,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那女子闻声回过头来,脸上沾着点泥星子,眼睛闪亮,正是他的媳妇赵芳。
“阿芳!”苏砚秋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方才在县城里的激动和愤懑,此刻都化作了心口的温热。
赵芳手里的水桶“咚”地落在地上,水溅出些在她裤脚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苏砚秋,嘴唇动了动,眼泪先掉了下来:“你……你回来了?”
苏砚秋几步跨进院子,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她的身子很轻,脊背有些硌人,想来这一个月他不在家,她定是没少操劳。
“我回来了。”他把脸埋在她发间,闻到一股皂角和泥土混合的气息,是他熟悉的味道。
“我中了,阿芳,童考中了,下个月去州府考秀才。”
赵芳在他怀里用力点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声音带着哭腔,却藏不住笑意:“我就知道你能行……就知道……”
苏母站在院门口,看着相拥的小两口,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笑着骂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快进屋去,别站在太阳底下晒着。”
苏砚秋这才松开赵芳,见她脸颊通红,眼睛肿得像核桃,忍不住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哭啥,该笑才是。”
赵芳拍开他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扶苏母:“娘,快进屋歇着,我去烧水。”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苏砚秋肩上的包袱,又道:“我把你那床旧棉絮晒了晒,晚上盖着暖和。”
进了屋,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两条长凳,墙角堆着些干草,是给过冬准备的。
苏母在桌边坐下,赵芳忙着给他们倒水,粗瓷碗边缘有些豁口,水却晾得刚好温吞。
“饿了吧?”
赵芳看着苏砚秋:“灶上温着粥,我再去炒个野菜。”
“别忙了。”苏砚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有几道裂口,是常年洗衣做饭磨出来的。
“娘说要杀那只鸡给我接风。”
赵芳这才注意到苏母的话,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还是别杀了吧,留着下蛋多好,给娘补补身子。”
苏母却拍了板:“杀!必须杀!我儿考中了,是天大的喜事,哪能连口肉都吃不上?那鸡是隔壁李婶前阵子赶集给的,原就说等砚秋回来杀了吃,正好应个景。”
“娘,真不用。”
苏砚秋连忙摆手:“我走了之后,这鸡留着给您和阿芳补身子,你们俩在家才辛苦。我不在,地里的活、家里的事,都压在阿芳身上……”
“说啥傻话。”
赵芳端着水进来,听见他的话,脸颊微红,:你读书才辛苦,我在家能干啥?不过是挑挑水、种种菜。前几日王二婶说她家菜苗多,给了我几株,我种在院角了,过些日子就能吃上新菜。”
苏母看着小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熨帖得很,又催着赵芳去抓鸡。
赵芳拗不过,只好拿起墙角的竹筐往院角走去。
刚走进院角,却看见那鸡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赵芳心底一惊,连忙过去用手把它抓起来,晃了晃,却发现它眼睛紧闭,显然是已经死了……
赵芳满脸愁容,她记得早上过来之时,她还是活着的,往地上看了看,只有一点蝌蚪大的青菜碎叶在地上……
赵芳无奈,只能将它放入筐中,背着回去……
“我来杀吧。”苏砚秋跟着走到院子里,看着赵芳纤细的胳膊,实在不忍心让她动手。
赵芳却把筐往他身后推了推:“你歇着,我来就行。也不用杀了,这鸡估计是早上饿死了。”
她从灶房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在磨石上蹭了蹭,又往地上倒了点水:“你去劈柴吧,昨日我跟娘上山砍了些,还没劈呢,正好烧水洗漱。”
苏砚秋看着她熟练地烧水、烫鸡,动作麻利得不像个柔弱女子,心里又是疼又是暖。
他拿起墙角的斧头,走到柴堆旁,那柴是些松木,很容易就能劈开。
他抡起斧头,“咚、咚”的劈柴声在小院里响起……
赵芳把处理好的鸡剁成块,放进锅里,又从罐子里抓了把晒干的香菇丢进去,那是去年秋天她上山采的,一直舍不得吃。
“多炖会儿,烂乎了娘才好嚼。”
她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看着院里劈柴的苏砚秋,他的脊梁骨挺得笔直,额头上渗着汗珠,却越看越顺眼。
暮色渐浓时,锅里的鸡汤终于炖好了,香气顺着灶房的门缝飘出来,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苏母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一大碗鸡汤,还有两碟炒野菜,眼里的笑意就没断过。
“快吃,快吃。”她给苏砚秋和赵芳各夹了块鸡腿。
“砚秋多吃点,读书费脑子;阿芳也多吃点,这些日子累坏了。”
苏砚秋咬了口鸡腿,肉香混着香菇的鲜,在嘴里化开,是他最想念的味道。
他夹起一块鸡胸肉,放进母亲碗里:“娘你也吃。”
又给赵芳夹了块鸡翅:“你也吃。”
赵芳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道:“下个月去州府,盘缠够吗?我这些日子编了些草席,卖了几个铜板,都给你存着呢。”
“够了够了。”
苏砚秋连忙说:“发布的通告说,此次去州府由朝廷统一出资,根本就用不着你存的铜板,你和娘就把这些将就着用吧,肯定够了。”
他顿了顿,看着赵芳:“就是又要辛苦你了,我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月。”
赵芳放下筷子,眼圈又红了:“我不怕辛苦,就怕……就怕你在外头受委屈,没人给你缝补衣裳,没人给你做热乎饭。”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件缝补好的衣裳:“我给你多缝了两件贴身的,夜里冷了就穿上。还有这个。”
她又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些炒得焦黄的豆子:“路上饿了就吃点,顶饿。”
苏砚秋接过布包,触手温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傻小子,哭啥。”苏母笑着抹了抹他的眼角。
“男人志在四方,阿芳懂道理,不会拖你后腿的。你只管好好考,考出个名堂来,让阿芳跟着你享福。”
“娘,我知道。”苏砚秋用力点头,看向赵芳。
“等我考上秀才,就接你和娘去州府住些日子,看看州府的样子。”
赵芳笑着点头,眼里却闪着泪光:“我不去,我在家守着,等你回来。你忘了?咱们院角的菜苗,还等着结果呢。”
吃过饭,赵芳烧好了热水,倒进一个大木盆里,让苏砚秋洗澡。
“洗干净了,睡个好觉。”她把换洗衣裳放在木盆边,红着脸转身往外走。
“我去给你收拾包袱。”
苏砚秋看着木盆里冒着热气的水,水面上飘着些艾草,是赵芳特意去山上采的,说能解乏。
他脱了衣裳,泡在热水里,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却觉得浑身都舒坦。
院外传来赵芳和母亲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晚风拂过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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