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林姓学子连忙扶住他,帮他把衣服穿好。
苏砚秋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摸了摸怀里的策论,那纸页被他揣得温热。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走路时,右腿不敢用力,每一步都有些踉跄。
“走吧。”他对林姓学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疼,却透着股韧劲儿。
走出厢房,院里已有不少学子往州府考场去。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有人意气风发,有人紧张忐忑。
苏砚秋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尽量放慢脚步,不让人看出异样。背上的伤随着步伐隐隐作痛,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那块面饼,指尖传来硬实的触感,像握着一团火。
穿过州府的甬道,远远能看见考场的大门,朱漆斑驳,却透着威严。
苏砚秋抬头望了一眼,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想起了村口的老槐树,想起了赵芳送他时哭红的眼,想起了自己说过要让寒门学子凭着本事出头的誓言。
疼吗?疼。怕吗?也怕。
但他不能停。
他跟着人群,一步一步往前挪,考场门前的石阶,两名侍卫穿着铁甲,手里握着长戟,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入场的学子。
苏砚秋刚走到石阶下,就被其中一个侍卫拦住了。
“站住。”那侍卫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落在他踉跄的步伐上,眉头皱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白成这样,走路都不稳?”
苏砚秋心里一紧,扶着旁边的石柱稳住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回……回官爷,前几日生了场急病,发了高热,刚退下去没两日,身子还虚着。”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肩膀微微耸动,恰好掩饰了伤口牵扯的疼痛。
“生病?”侍卫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带着怀疑。
“既生了病,为何不早报?你可知科考规矩,凡身有重疾者,需提前通报,由医官查验,确认无碍方可入场。你这般隐瞒,已是触犯规矩!”
侍卫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周围几个学子侧目苏砚秋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知道此刻若是退缩,十年心血便付诸东流。
他连忙弯下腰,几乎是半跪着恳求:“官爷恕罪!草民也是无奈,这病来得急,前两日还下不了床,想着若是错过了此次州试,又要等三年……草民十年苦读,就盼着这一日,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疼的还是急的。
背上的伤口被这一弯腰牵扯得厉害,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却死死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那侍卫看着他单薄的身影,看着他身上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看着他眼里的恳切和惶恐,心里终究是软了。
他见过太多为了功名拼命的学子,尤其是这般穿着寒酸的,多半是寒门出身,不易得。
“罢了。”侍卫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
“进去吧。若是一会儿头晕眼花写不了卷子,趁早出来,别在里面出什么岔子,连累了旁人。”
“谢官爷!谢官爷!”苏砚秋连忙磕了个头,忍着疼直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考场。
考场是一间宽敞的厅堂,里面摆着数十张矮案,每张矮案前铺着一张草席,地面是冰冷的木板。
苏砚秋找到自己的位置,扶着矮案慢慢坐下,刚一沾席,浑身的骨头就像被拆开重组一般,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叫出声来。他连忙用牙齿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唇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他低着头,假装整理笔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案上摆着一方砚台,一块墨锭,还有一支毛笔,都是考场统一提供的,砚台边缘有些磨损,毛笔的笔锋也有些散乱,但对苏砚秋来说,已是难得。
周围渐渐坐满了学子,有人在研墨,墨条在砚台上磨出“沙沙”的声响;有人在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案面;还有人紧张地搓着手,眼神里满是焦灼。
王公子就坐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锦缎长衫,正让随从给他递过一块精致的墨锭,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瞥见苏砚秋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不屑。
苏砚秋没理会他,只是闭上眼,调整着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牵扯感,但他的心里却异常平静。
万幸,他还是站到了这里……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考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纸,面容严肃。
他走到厅堂前方,将纸展开,用磁石固定在墙上,沉声道:“此次州试,共两道题,一为经义,一为策论。经义题‘民为邦本’,策论题‘论农桑水利之要’,给你们三个时辰,务必字迹工整,言之有物,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夹带舞弊,违者按律处置!”
话音刚落,学子们便纷纷拿起笔,开始在纸上书写。
苏砚秋抬头望向墙上的题目,目光落在“民为邦本”和“农桑水利”上时,眼睛忽然亮了。
这两道题,恰好是他最熟悉的。
“民为邦本”,他在那本手抄的策论里见过无数次,结合着乡野间的见闻,他早已在心里琢磨过百遍;“农桑水利”,更是他从小在田埂上摸爬滚打悟出来的道理,赵芳常说他看庄稼的眼神比看她还专注,这话虽带着嗔怪,却又带着些许夸赞……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墨香混着纸张的气息,让他瞬间忘了身上的疼。
笔尖落在白纸上,先是有些颤抖,写下第一个字后,便渐渐稳了下来。
毛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写得太入神,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疼痛,连额头上的汗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都未曾察觉。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当考官宣布“停笔”时,苏砚秋才惊觉,那张薄薄的白纸早已被他写得满满当当,连边角都没剩下空隙。
他放下笔,只觉得手腕酸痛,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看着自己的答卷,字迹不算特别工整,却笔笔有力,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卷子吹干,叠好,交给了收卷的官差。
走出考场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苏砚秋的脚步比来时更踉跄了些,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的心里却异常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回到客房,林姓学子已经在等他了。
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苏兄,你可算回来了!考得怎么样?”
苏砚秋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还行,题目都是我熟悉的。”
“那就好,那就好。”林姓学子松了口气,给他倒了碗水。
“我看你脸色比早上还差,要不要再躺会儿?”
“嗯。”苏砚秋点了点头,刚要躺下,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块油纸包着的面饼,递给林姓学子。
“给你,我吃不下了。”
林姓学子接过面饼,看着他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苏兄,说真的,若不是你遇袭伤成这样,这次州试,你定能拔得头筹。”
苏砚秋笑了笑,笑得有些虚弱:“天有不测风云,谁说得准呢?能把卷子答完,我已经知足了。”
他躺下身,草席的粗糙触感传来,却让他觉得安心:“等明日放榜,不管结果如何,都能松口气了。”
林姓学子看着他闭上眼睛,眉头却依然微微皱着,显然是疼得睡不着。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带上了门,让他能安静地歇会儿。
窗外的月光又悄悄爬了进来,照在苏砚秋的脸上。
他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在心里默默祈祷,不为高中,只为能对得起自己的十年苦读,对得起赵芳和母亲的期盼,对得起那些在泥泞里挣扎却从未放弃的日子。
明天,就该见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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