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在酒楼的角落里,用尽这一路节约起来的所有盘缠,点了半只烤鸭,一碟酱菜,两碗米饭。鸭皮油光锃亮,蘸着甜面酱裹进薄饼里,入口酥脆,油脂的香气在舌尖炸开。
林文轩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苏兄,你说咱要是考不上,真能回县城当小官?”
苏砚秋咬了口饼,慢慢嚼着:“朝廷既有言,想必不会食言。”
“那我就放心了!”林文轩一拍大腿。
“我爹说了,能在县城谋个差事,就不算辱没祖宗。再说了,咱能逛遍御京城,见了这么些新鲜玩意儿,就算回去也有的吹了!”
苏砚秋被他逗笑,心里的紧张也散了些。这几日他们跟着学子们看了护城河上的画舫,甚至挤在人群里瞅了眼出宫采买的宫女,那些金碧辉煌的楼阁、车水马龙的街道,都成了夜里闲聊的谈资。
直到会考头天晚上,驿馆里才渐渐安静下来。林文轩躺在草垫上,翻了两页《策论》便打了哈欠:“算了算了,临时抱佛脚也没用,反正我就这水平。”
他把书卷成个筒,塞到枕头底下:“明日考完,咱再去喝两盅!”
苏砚秋坐在桌前,就着油灯翻看自己的手抄策论。纸页边缘已经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他自己的心得,也有林文轩偶尔凑过来的胡言乱语。他想起母亲纳鞋底时的专注,想起赵芳塞给他平安符时的眼神,指尖轻轻摩挲着。
“还看呢?”林文轩探出头。
“再看眼睛都要花了。”
“再看会儿。”苏砚秋笑了笑。
“总得对得起这一路的颠簸。”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了。
林文轩早已发出鼾声,苏砚秋却毫无睡意,他把策论小心折好,放进怀里,与那封写给家人的信贴在一起。
明日,就是检验十年寒窗的时刻了。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在考卷上写下自己的心里话,写乡野的疾苦,写百姓的期盼,写一个寒门学子对公道的向往。
他吹灭油灯,躺在草垫上,后背的伤早已结痂,只是偶尔还会发痒。
苏砚秋闭上眼,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御京城的繁华还在脑海里打转……
三日过后,长生殿内的檀香已燃过半,案上的奏折堆叠如旧,只是白洛恒指尖的朱笔却停了许久。
“陛下,吏部尚书在外求见。”内侍轻步进来,声音压的很低,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白洛恒抬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让他进来。”
这些时日,他心中最记挂的便是会考之事,吏部尚书此刻前来,定然是放榜有了结果。
殿外传来官靴踏在金砖上的轻响,吏部尚书李皋快步走入,身上的绯色官袍被风带起一角,脸上堆着掩不住的笑意。
他捧着一叠黄纸,走到殿中便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陛下,经过这几日我等吏部的重重选拔,会考结果已出!”
“呈上来。”白洛恒放下朱笔,目光落在那叠黄纸上。
内侍接过黄纸,呈到御案上。白洛恒伸手掀开,最上面一张是汇总的名册,
密密麻麻的名字按名次排列,墨迹工整,透着严谨。他指尖划过纸面,从第一名一直数到第三百名,目光愈发明亮。
“三百名,不多不少,正合朕意。”
白洛恒抬头,看向李皋,嘴角扬起笑意:“你们吏部此次办事利落,待科举尘埃落定,朕定有重赏。”
李皋连忙躬身:“臣不敢居功,皆是陛下指导有方,考官们尽心竭力,方能选出这三百名栋梁之才。”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最终的殿试,还需陛下定夺。”
“朕知道了。”
白洛恒点头:“你先退下吧,后续事宜,朕会与门下省商议。”
“臣遵旨。”李皋再次行礼,退下时脚步轻快……
白洛恒指尖在名册上轻轻敲击,目光落在“苏砚秋”三个字上。
这名字他有些印象,据这几日大理寺以及刑部的审查来看,荒林遇袭时,刺客似乎专为他而来。
一个能让地方官员铤而走险的寒门学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他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传萧澈、张迁、裴然进殿。”
不多时,三名身着朝服的人走入殿中,正是萧澈与张迁三人。
“你们都看过这三百人名册了?”白洛恒将名册推到案边。
“臣等已看过。”
萧澈先开口,声音清朗,“皆是各州翘楚,文章功底扎实,只是……”
他话锋一转:“纸上谈兵易,治国安邦难。殿试需得选出真正能为国分忧之人。”
张迁点头附和:“萧相国所言极是。依臣之见,不如统一出题,让学子们写下策论,陛下亲阅,从中选出最优者。”
“不妥。”
萧澈摇头:“三百份策论,陛下日理万机,怎堪如此劳顿?再者,治国需因地制宜,一题定优劣,恐有偏颇。”
他看向白洛恒,眼中带着思索:“臣以为,不如以‘治国’为纲,设三题,分别关乎农桑、吏治、边防,让学子们当庭作答,陛下与臣等共同评判,选出最具见地者。”
白洛恒指尖在御案上轻叩,目光在二人脸上流转。
萧澈的提议更显周全,却也需耗费更多心力;张迁的法子简便,却恐失之片面。
他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们二人说的,都有道理。”
他起身走到殿中,望着窗外宫墙,缓缓道:“殿试五日之后举行。题目便依萧澈所言,以农桑、吏治、边防为核心,只是不必当庭作答。”
“陛下的意思是?”张迁问道。
“让他们将策论写下,由你们二人先阅,选出五十份最优者呈给朕。”
白洛恒转身,目光锐利:“如此既能减轻朕的劳顿,又能集你们二人之智,不至遗漏良才。”
萧澈与张迁对视一眼,皆躬身道:“陛下圣明。”
“还有一事。”
白洛恒补充道:“这五日,需将三百名学子妥善安置,饮食起居皆由朝廷统一安排,加派护卫,不得有任何差池。”
他想起荒林的刺客,眉头微蹙:“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门、在地方可能结下恩怨的学子,更要严加保护。”
“臣等明白。”
“至于落榜的学子……”白洛恒语气缓和了些。
“按朝廷规矩,能任官者分发各州各县,授予相应职位;不愿为官或资质不足者,每人赏钱二十文,资助他们返乡谋生。”
萧澈拱手道:“陛下体恤寒门,此举定能让天下学子感佩。”
白洛恒摆了摆手:“朕要的不是感佩,是让天下人知道,大周的朝廷,从不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的人。”
几人又商议了些殿试的细节,从纸张笔墨的准备到考场的布置,事无巨细。
待萧澈与张迁、裴然退下时,日头已西斜,殿内的檀香换了新的,烟气缭绕,将御案上的名册笼罩其中。
白洛恒重新坐下,拿起那本名册,指尖再次落在“苏砚秋”三个字上。
“寒门学子……”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期许。或许,这三百人里,真能走出几个能撑起大周江山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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