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华东野战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张百川站在长江防御态势图前,地图从江西湖口一直延伸到江苏江阴,密密麻麻标注着国民党军的防御番号和阵地配置。
张百川转过身,嘴角带着笑意:“汤恩伯把主力放在江阴以下,南京上下游只摆了六个军。这位老兄,倒是很听话。”
参谋长张云逸接过话头:“老蒋要他‘守上海不守长江’,他就真这么干了。南京到湖口这段江面狭窄,北岸支流又多,本该是防御重点。可汤恩伯偏偏把兵力堆在上海周围。”
副司令员粟昱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对我们有利”
张百川走回长桌旁坐下,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中央的命令很明确‘此次我百万大军渡江南进,关系全局胜利极大’。我们华野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室内几位高级指挥员:“船只有多少了?”
“到昨天为止,各纵队上报的渡船总数是七千三百余艘。”张云逸翻开文件夹,“其中木帆船占八成,还有部分汽船和自制竹筏。船工已经动员了四万多人,都在北岸各河湾里隐蔽训练。”
“不够。”张百川放下搪瓷缸:“一百二十万人马,加上火炮、车辆、骡马,至少需要一万艘船。给各纵队下死命令:必须凑够这个数。没有船,一切战术都是空谈。”
“已经在加紧征集了。”粟昱说,“鲁中兵工厂仿造的登陆艇,月底能交付第一批。不过主要还得靠民船。”
张百川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那就说说眼前的事。渡江准备期间,除了船只和船工,部队自身的训练必须跟上。我决定,在全军开展大练兵,同时评选‘尖刀团’。”
他把文件推给张云逸:“参谋长,你把方案念一下。”
张云逸接过文件,清了清嗓子:“《华东野战军关于开展全军大练兵及评选‘尖刀团’活动的决定》。第一,评选范围覆盖所有纵队,每个纵队内部评选,上报总部批复。第二,评选标准:军事技术过硬,战术思想灵活,战斗作风顽强,纪律执行严格。第三,尖刀团将作为渡江第一梯队优先使用,并授予荣誉称号和特殊装备。”
“就是这个意思。”张百川站起身,“渡江作战,第一波能不能撕开口子,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我们要把最精锐的部队,用在最关键的部位。”
“从明天开始,我、粟副司令员、张参谋长,咱们三人分头下去抽查。不要看汇报材料,就看实打实的训练水平。”
粟昱笑了笑:“司令员这是要搞突然袭击啊。”
“不突然怎么能看到真东西?”张百川转过身,“老粟,你去二纵。钟伟豫东战役和双堆集打得不错,但我听说他最近有点飘。你去给他紧紧弦。”
“行。”粟昱合上笔记本,“我带作战处的几个参谋一起去。”
“老张,你去四纵。”张百川看向张云逸,“吴可华那边刚整编完,新兵多,你看看他们的基础训练扎不扎实。”
“明白。”
“我去三纵。许大胆是猛将,我倒要看看,他带出来的部队到底有多‘大胆’。”
三天后,某训练场。
张百川的吉普车开进三纵驻地时,没有提前通知。车子直接驶向训练场,远远就听见喊杀声和枪炮声。
训练场上,一个团的部队正在进行步炮协同演练。步兵在炮火延伸的瞬间跃出堑壕,呈散兵线向前推进。动作干净利落,各班组之间的配合相当默契。
张百川跳下车,站在场边看了十分钟,没有说话。
三纵司令员许友急匆匆跑过来:“司令员,您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打了招呼,还能看到真实情况吗?”张百川眼睛没离开训练场,“这是哪个团?”
“719团,钟伟的老部队,现在划归我们三纵了。”许友说,“团长是原来的营长李大个提上来的。”
“让他们停一下。”
许友朝训练场挥了挥手,部队迅速停止动作,整队集合。
张百川走到队列前,从排头走到排尾,目光扫过每一个战士的脸。然后他停在一位班长面前:“你,出列。”
班长向前一步,立正。
“刚才的步炮协同,你们班冲锋时,左侧三十米处有个模拟机枪火力点,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班长声音洪亮:“报告首长,按训练大纲,应该呼唤炮火压制。但我们班在训练中发现,如果等炮火调整,会延误冲锋时机。所以我们班自己琢磨了个办法——分出两个战斗小组左右迂回,用炸药包解决。”
“谁的主意?”
“全班一起想的。我们班长……我是说原来的班长,在豫东战役牺牲前说过,训练大纲是死的,战场是活的。”
张百川沉默了两秒,转头问许友:“这个团报尖刀团了吗?”
“报了。”许友赶紧说,“纵队里初评,719团得分最高,不过还有几个团也不错,”
“就他们了。把719团列为三纵尖刀团候选,上报总部。”
他又看向那位班长:“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三纵719团一营二连三班班长,赵铁柱,”
“赵铁柱。”张百川点点头,“你们班这个打法,写个详细的战术总结,送到纵队司令部。如果确实可行,可以在全纵队推广。”
“是,”
张百川转身往吉普车走,许友跟在后面:“司令员,这就定了?不再看看其他团?”
“战场上,一个能灵活变通的班长,比一百个死按教条打仗的连长都管用。”张百川拉开车门,“719团有这种兵,就说明这个团的训练抓到了点子上。”
车子发动前:“许大胆,尖刀团不是荣誉,是责任。渡江的时候,尖刀团要第一个上,伤亡可能最大。你问问719团的同志们,有没有这个准备。”
“肯定有,”许友立正敬礼,“三纵没有孬种,”
同一时间,二纵驻地。
粟昱站在靶场边,看着部队进行水上射击训练。战士们趴在模拟摇晃的木筏上,对着百米外的浮靶开枪。江水湍急,木筏晃动,命中率普遍不高。
二纵司令员钟伟站在粟昱身边,有些尴尬:“副司令员,这个……江上打枪,确实有难度。”
“有难度就不练了?”粟昱语气平静,“渡江的时候,船到江心,风大浪急,敌人火力压制,你们打不打?”
钟伟语塞。
“继续练。”粟昱说,“白天练,晚上也练。练到在晃动的船上,能十发七中为止。”
他走到一组刚从木筏上下来的战士面前:“感觉怎么样?”
一个年轻战士抹了把脸上的水:“报告首长,晃得厉害,瞄准困难。”
“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练这个吗?”
“知道,”战士挺直腰板,“渡江的时候,船没靠岸就得开火,压制滩头敌人。”
“说对了一半。”粟昱说,“更重要的是,在摇晃的状态下保持战斗意志。很多人一晕船,战斗力就没了。你们现在多晕几次,真到渡江的时候,就不晕了。”
他看向钟伟:“你们纵队的尖刀团候选是哪几个?”
“报了三个。”钟伟赶紧说,“4团、5团、6团。特别是6团……”
粟昱说到:“以前720团的老团长,打仗勇猛。但他有个毛病,喜欢带头冲锋。现在他是纵队副司令员了,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钟伟苦笑:“我说过他好几次……”
粟昱说:“你告诉他,如果下次战役我再看到他冲在最前面,就撤他的职,让他回去当团长。”
“是,”
“尖刀团的评选,我看这样。”粟昱思索片刻,“三个团轮流担任模拟渡江先遣队,进行对抗演练。谁在演练中表现最全面,谁就上。”
“对抗演练?”
“对。”粟昱说,“设真实障碍,模拟国民党军的滩头防御。我要看到最接近实战的表现。”
钟伟眼睛亮了:“这个办法好,我马上安排,”
又过两天,四纵驻地。
张云逸站在工兵训练场,看着战士们操作各种渡江器材。竹筏、木排、甚至还有几艘改装的汽船。工兵连长正讲解如何在敌火力下快速架设浮桥。
四纵司令员吴可华陪在一旁,详细介绍:“参谋长,我们针对长江不同江段的特点,准备了三种渡江方案。江面窄的地方用木帆船集群突击;江面宽的地方用汽船牵引木排;重点突破地段,计划用改装的登陆艇。”
“考虑得很周全。”张云逸点点头,“不过有一个问题——你们怎么解决敌海军舰艇的拦截?”
吴可华愣了愣:“这个……主要靠炮兵压制吧?”
“江面上,舰炮的射程和威力都超过我们的岸防炮。”张云逸说,“渡江战役,国民党海军有两个舰队,一百多艘舰艇。虽然大多是老旧舰船,但对木帆船来说,仍然是巨大威胁。”
他走到沙盘前:“我建议你们增加一项训练内容——夜间偷渡。选择无月光的夜晚,小股部队先行过江,建立滩头阵地,掩护大部队渡江。”
“夜间渡江,导航和协调都是大问题……”
“所以更要练。”张云逸说,“历史上所有成功的渡江战役,都有夜间行动的成分。淮海战役时,我们就用过这招。”
吴可华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我马上组织夜间渡江训练。”
“你们纵队的尖刀团候选是哪几个?”
“报了726团和728团。”吴可华说,“两个团各有特点。726团擅长攻坚,728团长于机动。”
张云逸沉思片刻:“这样,让两个团各出一个营,进行一次夜间渡江对抗演练。我亲自观摩。”
“是,”
华野司令部组织的其他考核组直接深入训练场、炊事班、营房宿舍,抽考军事技能,检查内务卫生,询问战士政策条例,甚至暗访群众纪律。
在一个纵队的炮兵阵地,考核组组长,一位来自司令部的参谋,指着刚刚完成射击的一门美制105榴弹炮问炮长:“这炮和你们以前用的日式山炮,最大区别在哪?急速射能打几发?炮管过热怎么处理?”
那炮长对答如流,还补充道:“首长,我们还自己琢磨了在不同地形快速构筑发射阵地的土办法。”
老参谋满意地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在另一个纵队的步兵连队,考核组随机抽点了一个班进行战术演练。从敌火下运动,到班组突击配合,再到战场救护,战士们动作熟练,配合默契。考核组特意设置了一个“俘虏”扮演的敌特分子试图套话的情境,被抽到的战士警惕性很高,应对得当,严守了纪律。
但也有不理想的情况。在一个驻扎在城郊的团部,考核组发现该团训练计划写得花团锦簇,但实际组织松散,战士对基础技能生疏,甚至存在打骂士兵的现象。带队的谭正主任当场就发了火,将该团主官狠狠批评了一顿,并将情况立刻上报司令部,严肃处理。
喜欢抗战:从湘江到上甘岭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抗战:从湘江到上甘岭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