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妮领了那封信,启程往凉州城去,小乙的日子便又恢复了那份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
赵衡的信,如同一块巨石,在他心湖里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湖面虽已抚平,可那份寒意,却已然浸透了骨髓。
这一日,小乙正在自己的书房中,指尖捻着一卷前朝兵策,心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门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
那声音不重,却带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急切。
“赵大人。”
是许杰的声音,压得有些低,透着一丝紧张。
小乙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淡淡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许杰的身影闪了进来,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也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慌乱。
“赵大人,太后懿旨,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小乙捻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太后?
这两个字,像是两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的思绪里。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古井,看不出半分波澜,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赵衡信中所言的那个巨大漩涡,难道这么快,便要将自己卷入更深的地方去?
许杰见他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是,大人,慈宁宫刚刚派了人过来传话,让您立刻过去。”
“知道了。”
小乙将书卷轻轻合上,放在案头。
“我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他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只是要去赴一个寻常的茶会。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
太后传召自己,所为何事?
他想不出答案。
通往慈宁宫的路,很长,也很安静。
宫墙高耸,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一条。
两侧的宫人与内侍,垂首而立,像是一尊尊没有生气的泥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檀香与脂粉混合的味道,华贵,却也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小乙目不斜视,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稳。
他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审视,或漠然,落在他这身崭新的殿前司官服上。
他就是那颗被投进池塘的石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会激起怎样的涟漪。
慈宁宫内,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名老宫女引着他,穿过描金画凤的游廊。
终于,在一处暖阁前停下了脚步。
经过通传,小乙整了整衣冠,迈步而入。
暖阁内熏香袅袅,暖意融融。
一位身着凤袍的妇人,正斜倚在铺着明黄软垫的榻上,手中捻着一串碧绿的佛珠。
她看上去约莫六十余岁,保养得极好,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久居深宫的倦怠与威严。
这便是当朝太后。
小乙不敢多看,躬身下拜,声音清朗。
“臣,殿前司指挥使赵小乙,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吧。”
太后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三月的春风,听不出喜怒。
“来,坐。”
她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一个绣墩。
那距离,不远不近,既显亲近,又不失君臣之礼。
“谢太后。”
小乙依言起身,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绣墩。
立刻便有宫女悄无声息地奉上了茶水,白瓷的茶盏,氤氲着清新的热气。
“小乙呀,”太后拨弄着佛珠,开了口,“这殿前司的活儿,还适应吗?”
这话问得,像极了一位慈祥的长辈,在关心自家晚辈。
小乙的心,却又往下沉了三分。
越是如此,便越是凶险。
“托太后洪福,一切都好。”他恭声回道。
“那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你来哀家这里走动走动,看看哀家。”
太后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嗔怪。
这话,便像一个久居家中,略感寂寞的老人,在责怪许久未归的孩子。
小乙心中警铃大作,头垂得更低了些。
“回太后,臣初任新职,诸多事务尚在熟悉,每日都在思索如何当好这份差事。”
“唯恐行差踏错,辜负了陛下与太后您的天恩。”
他将陛下与太后并列,话说得滴水不漏。
“好,好,好孩子。”
太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差嘛,就该有这个心思,要为皇帝分忧,为江山社稷分忧。”
“是,小乙谨记太后教诲。”
气氛似乎变得融洽起来。
太后放下佛珠,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雍容与考量。
“哀家今日召你前来,除了许久未见,想看看你这孩子之外……”
她话锋一顿,目光落在了小乙的脸上。
“其实,还有一桩小事,想让你帮个忙。”
来了。
小乙心中暗道。
他面上却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疑惑。
“太后乃万金之躯,有何事是小乙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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