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地面向西角楼方向刮去,陈无涯掌心的铜哨被握得发烫。他低头看了一眼沟道入口——那处原本掩在藤蔓后的排水口,如今藤条断裂,铁栅边缘布满新鲜划痕,像是被人从内部撬动过。
白芷伏在他身后半步,右手始终搭在剑柄上。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肩伤尚能支撑。吴承渊落在最后,手中铜哨垂于腰侧,目光扫过墙根一处新踩的泥印。
“换岗提前了。”陈无涯低声道,“原说半柱香间隙,现在只剩三息。”
他说完,指尖沾了点唇边唾沫,在石壁上快速勾出一段路线。旧图与现地对照,藏书阁暗渠上方多出三道青灰符线,呈三角交错,正中央一点微光浮动。错练通神系统在意识里轻轻一颤,浮现出“血纹预警阵”四字,随即沉寂。
“这阵会传讯。”他收回手,“碰上去,整片区域都会知道我们来了。”
白芷眯眼盯着那符线位置,忽然抬手,用剑尖挑断一根横贯沟口的蛛丝。丝线断裂瞬间,她屏息观察气流扰动的方向。尘粒在微光中偏移,顺着墙角一道裂隙向下流动。
“下面有通路。”她说,“废弃排水沟,坡度够陡,能避开感应阵。”
吴承渊点头,将铜哨凑近唇边,两短一长,声如夜枭。远处巡防弟子的脚步果然一顿,转向东岭方向。
三人贴地而行,衣摆蹭过碎石,悄无声息滑入沟道。里面潮湿阴冷,壁上苔藓滑腻,每一步都需用手抠住砖缝借力。白芷走在中间,左肩每一次起伏都牵动旧伤,但她咬牙没出声。
沟道尽头,铁栅早已锈蚀,一根横杆断裂垂落。陈无涯伸手试了试稳固程度,刚要翻身而下,吴承渊突然按住他肩膀。
“等等。”
话音未落,铁栅猛然一震,整块结构向内塌陷。三人反应极快,齐齐后仰,但落地时仍带起一片尘灰。地面轻微震动,一道青铜转轮自下方缓缓升起,带动四壁机括转动,数十支淬毒短矢从弩槽探出,箭头泛着幽蓝光泽,全部对准他们所在位置。
“别拔剑。”陈无涯一把扣住白芷手腕。
她指尖已触到剑柄,闻言硬生生停住。杀意一旦激发,机关压力倍增,联动锁会立刻释放全部箭矢。
陈无涯闭目,错劲逆冲经脉,强行导入左脚涌泉穴。真气离经叛道,走的是《沧浪诀》残篇里最不可能的一条路径——本该属水归肾,他却引其入脾土,再反折至足底。系统判定为“错误操作”,但下一瞬,一股异样波动自体内扩散而出,仿佛杂音切入静室,扰乱了某种精密节奏。
“咔。”
转轮顿了一下,弩槽微张的缝隙收缩半分。
就是现在。
白芷甩腕,剑穗上那颗蓝宝石脱线飞出,精准嵌入齿轮咬合处。机括发出一声闷响,所有箭矢停在弦上,再不动弹。
她喘了口气,额角渗汗,左手按住肩头。布料下已有血迹晕开,湿热黏腻。
“还能走?”陈无涯问。
“能。”她拾起软剑,重新系好剑穗,“只是个破口,不碍事。”
吴承渊蹲下身,检查地面陷落痕迹。机关触发点是块活动石板,但边缘磨损不对称,像是最近才改装过。“这不是原装机关。”他说,“有人动过手脚,故意留个破绽。”
“目的就是让我们进来。”陈无涯冷笑。
前室铁门半敞,门轴发出细微吱呀声。里面空荡无人,只有一盏油灯歪倒在桌上,火苗摇曳不定。墙上符文排列明显被打乱,原本应呈环形镇守的阵眼,如今错位成斜十字,中心一点血痕尚未干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不是血腥,更像是某种功法运转后残留的气息——浓烈、粘稠,带着灼烧感。
“血魔功刚走过这里。”吴承渊嗅了嗅,“不超过一盏茶时间。”
陈无涯走进屋子,从怀中取出图纸摊开。纸面干燥平整,可就在他指尖划过边缘时,一抹极淡的红线映入眼帘。那笔迹几乎与原墨融合,若非他对图纸每一寸都已熟记于心,绝难察觉。
红线一路延伸,直指地库最深处。
“他知道我们会来。”陈无涯收起图纸,“而且他知道我们信这张图。”
“所以改了它。”白芷靠在门框边,目光扫视四周,“禁门不该开着,执法队也不该出现在这条线上。他们在撤离,不是巡逻。”
吴承渊走到墙边,手指抚过符文错位的刻痕。“这些符不是随便乱排的。”他低声说,“顺序被打乱,但残留气息仍有规律——像是在模拟某种反控阵法。”
“他在等我。”陈无涯忽然道,“等我用自己的方式破他的局。”
他想起那一战,幻境崩塌时,血无痕眼中闪过的惊怒。不是因为败,而是因为看不懂——看不懂一个“歪理之人”为何能破摄魂术。
而现在,对方干脆设了个看得懂的局,等着他一头撞进去。
“不能往前了。”吴承渊回头,“这地方太干净,干净得不像逃,像请。”
三人沉默片刻,最终退至侧廊。一道暗格藏在壁柜之后,勉强容三人蜷身。陈无涯背靠木板,掌心再次握住铜哨。那豁口硌着皮肉,提醒他这不是演练。
白芷靠着柜门缝向外望。火光仍在晃动,但从不同角度看,光影移动轨迹并不连贯。她皱眉:“火是假的。”
“什么?”
“油灯没影子。”她轻声说,“光线照在墙上,角度不对。真正的灯火会有渐变,这个……像是画上去的。”
陈无涯瞳孔一缩。
他慢慢抽出腰间短剑,剑刃映出屋内景象。画面中,火焰静止不动,没有跳动,也没有随风倾斜。
果然是幻象。
“他用了残余的摄魂术布景。”陈无涯低语,“不是为了困人,是为了引导。”
“往哪引?”吴承渊问。
“地库中枢。”陈无涯冷笑,“他以为我要抢天机卷,其实我要的是让他自己先乱起来。但他更狠——他让我觉得我已经成功了。”
吴承渊盯着那扇半开的禁门,忽然道:“执法队撤离痕迹很急,但地上没有拖拽伤者的印记,也没有兵器碰撞的刮痕。他们不是败退,是奉命转移。”
“说明内部已经失控。”白芷接道,“或者,有人在趁乱夺权。”
陈无涯脑中电光一闪。
魔教分裂已久,血无痕靠吞噬与控制维持统治。如今他亲自设局对付自己,必然抽调核心力量。那些旧部——青阳堂、玄冥阁残存势力,会不会正在这个时候动手?
若是如此,总坛此刻并非铁桶,而是裂开的蛋壳。
可眼前这一切,又太过刻意。
“问题不在外面。”他缓缓说,“问题在我们怎么进来的。”
吴承渊一怔:“什么意思?”
“沟道入口被人动过。”陈无涯回忆,“铁栅断裂痕迹新,藤蔓切口整齐。不是自然损坏,是人为清理通道。”
“你是说……有人希望我们进来?”
“不止是希望。”陈无涯眼神渐冷,“是安排好了路线,让我们只能走这一条。”
白芷忽然抬手,指向前室角落。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砖,表面与其他无异,但她注意到,当火光掠过时,砖缝间闪过一丝极细的银线。
“那是信号线。”吴承渊沉声,“连通地库警报枢钮。只要有人踏过,消息立刻传到底层。”
“但我们没踩。”白芷说。
“不需要踩。”陈无涯盯着那块砖,“只要我们进了这间屋子,就已经触发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机括回弹声,像是某种装置完成了充能。
三人同时绷紧身体。
“他不是在防我们进来。”陈无涯低声说,“他是在等我们进来后,才会启动真正的东西。”
吴承渊迅速掏出铜哨,准备发出撤退信号。
陈无涯却抬手制止。
“别吹。”他说,“哨声也是频率。这里的机关,可能就靠声音激活。”
空气凝滞。
白芷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摸向袖中那枚银针。针尾螺旋纹路清晰可辨,是老吴头亲手所制,能稳住紊乱真气。但现在,她不确定它能不能挡住接下来的东西。
陈无涯闭目,错劲缓缓流转。系统毫无反应,仿佛这片空间已被某种力量屏蔽。
他睁开眼,看向那扇通往地库深处的禁门。
门缝里的火光,依旧静止不动。
他忽然笑了下。
“他算准我会来。”
“也算准我会疑。”
“可他没算准一件事。”
白芷看向他。
“我从来就不按道理出招。”
他说完,右手缓缓抬起,铜哨抵在唇边。
不是为了吹响。
而是用哨口边缘,轻轻刮过掌心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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