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在断剑的锈口上,那道裂痕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边缘歪歪扭扭。我指尖顺着它滑下去,直到碰到掌心那块老茧——昨儿在课堂上炸完雷火花后,这地方就一直发烫,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阿骨打蹲在墙角啃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油滴到破袄上也不管。他忽然抬头,耳朵抖了一下:“昭哥,厨房那帮人说……谢无赦昨晚在禁术区待到半夜,手里拎着个铁笼,里面黑乎乎的,动得厉害。”
我没吭声,只把断剑往腰带上一别。
“他们还说,这次考核地图改了。”他咽下最后一口,声音压得更低,“东区封了,说是维护,可我瞅见几个执事偷偷往那边运锁链和镇魔钉。”
我冷笑:“锁链?对付谁啊,怕考生考着考着变身洪荒巨兽?”
“谁知道。”阿骨打挠头,“但谢无赦那眼神,跟饿狼见了肉似的。他还跟监考组的人嘀咕‘清场程序’,听着就不像好词。”
清场。
说得真文明,不就是想让我死在里面出不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廊外静得很,连平日最爱嚼舌根的学员都绕着我走。昨儿那一手雷火融合,算是把“废柴”俩字从我脑门上撕下来了,可也把我架到了火上烤。
我不急。
越被当怪物看,越安全。
修炼室在西偏殿二楼,门虚掩着。推开门,三具报废的训练傀儡靠墙站着,其中一个脑袋歪到肩膀上,眼眶里还闪着微弱的蓝光。我盘腿坐下,闭眼调息。体内的热流还在窜,疯批值系统虽然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它在兴奋,像条蛇贴着脊椎往上爬。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心跳间隙里。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动了我额前的乱发。灰袍扫过门槛,蛇头杖点地的声音轻得像敲木鱼。
“楚昭。”陆九渊站在门口,嗓音慢悠悠的,像在念讣告,“修炼呢?难得见你这么用功。”
我睁了半只眼:“您这脸皮绷得挺紧,再笑下去法令纹都能刻碑文了。”
他没生气,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杖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不过锐气太盛,容易伤己。”
“您放心。”我懒洋洋地靠向墙角,“我这人最懂分寸——该低头时装孙子,该抬头时掀桌子。”
【+25】
【这逼装得漂亮!再狠点!】
脑子里弹幕一闪,体内那股热劲又蹿高了一截。封印松动的感觉更明显了,像是有东西在骨头缝里伸懒腰。
陆九渊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考核将至,我知道你心里有压力。但记住,有些人天生不适合走寻常路,反倒能在绝境中走出新道。”
这话听着像劝,其实是试探。
他在等我露怯,等我说“我确实不一样”,然后他就能顺藤摸瓜,查我底细。
我笑了:“您说得对。所以我琢磨着,这次干脆别走寻常路了——比如,直接把考场拆了?反正那屋顶早该翻修了。”
他眼神一沉:“你可知扰乱考核,后果是什么?”
“知道。”我耸肩,“轻则记过,重则逐出圣院。但您也清楚,我这种人,越压越蹦得高。上次点不着火,他们说我废物;这次我能玩雷火,他们又说我邪门。那我不如邪到底,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不走寻常路’。”
空气僵了一瞬。
他拄着杖,缓缓退了一步:“好好考。别让关心你的人失望。”
“您放心。”我直视他眼睛,“我最擅长的事,就是让那些盼着我摔跤的人,当场被自己口水呛死。”
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去,背影佝偻,可那股阴冷劲儿比刚才更浓了。门关上后,屋里温度好像降了几度。
阿骨打这才敢开口:“昭哥,他是不是盯上你了?”
“从我踏进圣院那天就盯上了。”我活动手腕,关节噼啪作响,“他以为我是容器,等着他来住。可他忘了——容器也分两种,一种装水,一种装炸药。”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色渐暗,远处演武场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来。考核就在明天,地图改动、谢无赦深夜运笼、陆九渊亲自探话……这些不是巧合。
他们是想借考核,把我从棋盘上抹掉。
一个想用魔物围杀我,一个想借规则清我,还有一个,打算在我倒下的时候,悄无声息地钻进我身体里。
可惜啊。
他们都不懂疯子。
疯子不怕陷阱。
疯子就怕没人给他搭台子。
我摸了摸腰间的断剑,锈口边缘划过指尖,有点疼,但很清醒。
“阿骨打。”
“在!”
“今晚去趟东区外围,别进封锁线,就在墙根溜一圈。看有没有新鲜脚印,或者……铁笼留下的刮痕。”
“明白!”他蹭地站起来,一脸“昭哥说得对”的忠犬表情。
“还有。”我回头看他,“如果看见穿白衣的人在那儿转悠,别靠近,回来告诉我就行。”
他一愣:“萧景珩?”
我没答,只笑了笑。
有些人白天装君子,晚上吃人心,夜里路过禁地也不奇怪。
阿骨打跑了。屋里只剩我一人。我重新盘坐,闭眼,意识沉入体内。疯批值在经脉里流动,像电流,刺激着那些被封印的碎片。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漆黑的天空下,一座倒塌的神殿,无数妖魔跪伏在地,齐声呼喊一个名字。
我没看清。
画面碎了。
但我知道,那是我的过去。
也是他们的噩梦。
门外又传来动静。
不是脚步,是衣角擦过门框的声音。
我睁眼,没动。
门缝底下,一片枯叶缓缓移动,像是被风吹进来。可今天没风。
那叶子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我盯着它,慢慢抬起右手,掌心朝下,轻轻往下压了压。
就像按住一只 invisible 的虫子。
叶子猛地卷曲、焦黑,化成一小撮灰。
门外静了几秒。
然后,极轻的脚步声远去。
我收回手,甩了甩发麻的指尖。
看来不止陆九渊觉得今晚适合来探探底。
行啊。
都来吧。
考核还没开始,戏已经唱起来了。
我靠回墙边,闭上眼。
疯批值还在涨。
体内的锁,又松了一圈。
明天?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特别关照”。
我嘴角扬起,手指无意识敲了敲断剑的锈口。
铛。
一声轻响。
像钟声,又像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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