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默没有直接去武馆,而是拐进了老李头的修鞋铺。
铺子很小,不到十个平方,墙上挂满了各种皮料、鞋跟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皮革、胶水和老李头自己泡的浓茶混合的气味。老李头正戴着老花镜,就着门口透进来的天光,小心翼翼地给一只女士皮鞋换底,动作缓慢却异常专注。
“李大爷,早。”陈默打了声招呼。
老李头抬起头,见是陈默,有些意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是小陈啊,快进来坐。”他挪开凳子上的几卷线,用袖子擦了擦,“店里乱,你别介意。”
陈默在凳子上坐下,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几面锦旗,有的是感谢他修好了祖传的皮鞋,有的是称赞他手艺好收费低。“李大爷,您这手艺,几十年了吧?”
“五十三年喽。”老李头泡了杯浓得发苦的茶递给陈默,自己也端起来呷了一口,眼神有些悠远,“十六岁学徒,就在这条街上,看着它从泥土路变成水泥路,再到现在……唉。”
一声叹息,道尽了岁月沧桑和眼前的无奈。
“我听说,这次改造,主要是想统一门面,提升环境,打造个什么……特色文化街区?”陈默试探着问。
“是这么说。”老李头放下茶杯,指了指墙上那张规划图复印件,“可你看这效果图,光鲜亮丽,都是咖啡馆、书店、文创店……哪有修鞋铺的位置?我们这些老家伙,跟‘文化’、‘特色’不沾边喽。”
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认命般的平静。
陈默看着那张效果图,确实充满了设计感,但也显得千篇一律,少了眼前这种真实、粗粝的生活气息。
“如果,”陈默斟酌着用词,“如果能把您的修鞋铺,也变成这‘特色’的一部分呢?”
老李头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头:“小陈,你别拿我开玩笑了。修鞋的,能有什么特色?脏兮兮,乱糟糟的。”
“特色未必是光鲜。”陈默认真道,“您这五十多年的手艺,这满墙的工具和故事,还有街坊邻居几十年的信任,这不就是最独特的‘文化’吗?现在很多年轻人,就喜欢这种有年代感、有故事的老手艺。”
老李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就算你说得对,可谁会给一个修鞋的老头子机会?改造办公室那些人,不会听我的。”
“事在人为。”陈默站起身,“李大爷,您先把心放宽。我帮您去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离开修鞋铺,陈默没有去找苏婉清动用商业关系,那样或许能施压,但未必能服众,也违背了他想用“普通人”方式解决问题的初衷。他直接去了街道旧城改造临时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不少,大多是来咨询或者表达诉求的居民,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陈默排了会儿队,轮到他时,接待他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干事。
“同志,我想咨询一下,关于李记修鞋铺的安置问题。”陈默语气平和。
年轻干事在电脑上查了查,推了推眼镜,公式化地回答:“哦,李保国那个铺子啊。根据规划,那片区域要整体打造成文创休闲街区,他的业态不符合定位,不在保留范围内。我们会按照政策给予补偿的。”
“补偿是一方面,”陈默道,“但这位老师傅在街上做了五十多年,手艺很好,是很多老街坊的记忆。有没有可能,在规划里给他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哪怕只是一个摊位,既能保留这份老手艺,也能给新街区增加点不一样的烟火气?”
年轻干事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陈默在给他出难题:“同志,规划是专家论证、上级批准的,不是我们能随便改的。再说,一个修鞋摊,放在文创街里,像什么样子?影响整体形象嘛!”
他的话引来旁边几个同样来咨询的居民的附和。
“就是,修鞋的又脏又乱,跟新街区不搭调。”
“拿了补偿搬走算了,别耽误大家改造。”
陈默看着这些急于改善环境、却对老李头处境缺乏共情的邻居,心中暗叹。利益的切割下,人情有时显得如此脆弱。
他没有与年轻干事和居民们争辩,知道在这里很难有结果。他道了声谢,离开了办公室。
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有些刺眼。陈默知道,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要难。它考验的不是武力,也不是商业手腕,而是如何在冷硬的规则与柔软的人情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需要更了解规则,也需要找到更能打动人心的理由。
回到武馆,小斌正在努力扎着马步,汗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看到陈默,他眼睛一亮:“馆主!李爷爷的铺子能保住吗?”
陈默看着孩子充满期待的眼神,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在努力。有些事,急不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街道。茶会凉,街会变,但总有些东西,值得人去守护,去争取。哪怕希望渺茫,也总要试试。
(第三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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