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把帕子塞进袖口,指尖还沾着糖浆的黏意。她刚坐到桌边,院门就被推开,苏培盛提着食盒进来,脚步比平时重些。
“格格,四爷让送这个。”他放下食盒,没看她,只盯着桌面,“戌时前务必吃完。”
她掀开盖子,松子糖堆得冒尖,底下压着一张纸。她没动糖,先把纸抽出来,展开扫了一眼,又折好收进怀里。
“德妃那边有动静?”她问。
“调了人去佛堂,专盯地砖缝。”苏培盛声音压低,“年氏旧部也去了两个,说是奉命查香灰。”
她点头,拈起一块糖咬了一口,甜味里带着松脂气。糖心有点硬,她用舌尖顶着化开,果然尝到一点异样——糖芯里嵌着东西。
她没声张,只把糖嚼完咽下,才说:“告诉四爷,我今晚不出门,就在屋里写信。”
苏培盛没应,转身要走,又被她叫住:“嬷嬷几时来?”
“申时末。”他顿了顿,“带了新熬的安神汤。”
她笑了下:“让她带进来吧,我亲自喝。”
苏培盛走后,她把糖罐挪到窗边,借着光细看。糖块排列整齐,唯独中间那颗颜色略深。她用针尖挑开糖衣,薄薄一层糖壳裂开,露出底下卷成细条的纸片。
她展开纸条,上面画着简图,标注清晰:香炉底座,三寸凹槽,纹路走向。她盯着看了会儿,把纸条重新卷好,藏进发髻深处。
申时刚过,院外传来脚步声。老嬷嬷端着汤碗进来,脸上没表情,只把碗搁在桌上:“娘娘说,格格病中体虚,这汤趁热喝。”
姜岁晚靠在床头,脸色发白,咳嗽两声:“劳烦嬷嬷跑一趟。”
嬷嬷没走,站在桌边不动。姜岁晚只得伸手去端碗,指尖刚碰到碗沿,又缩回来:“烫。”
嬷嬷上前一步,把碗往她手边推了推:“凉了药性就散了。”
姜岁晚叹口气,捧起碗,吹了吹,小口啜饮。汤水入喉,她眉头微皱,却没停下,一口一口喝完,最后连碗底残渣都舔干净。
嬷嬷这才满意,收拾碗筷要走。姜岁晚忽然开口:“嬷嬷留步。”
嬷嬷回头。
“我昨夜梦到佛堂地砖下有东西。”她声音虚弱,“像是个匣子,锈迹斑斑的。”
嬷嬷眼神一凝:“格格梦见的?”
“嗯。”她躺回去,拉高被子,“梦里有人告诉我,匣子里装着先帝遗诏。”
嬷嬷没接话,只点了点头,转身出去。院门合上时,姜岁晚听见她低声吩咐外头的人:“去禀娘娘,就说格格病糊涂了,胡言乱语。”
姜岁晚等脚步声远了,才翻身下床,从枕下抽出新帕子,蘸糖浆写字。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刻意歪斜,像病人手抖所致。写完吹干,叠成方胜,塞进退热贴包装纸里。
戌时将至,风从东侧刮来,窗上退热贴簌簌作响。她走到窗边,按紧胶面,又调整角度,确保风灌进来时不会掀起。
院门轻响,胤禛推门而入,手里拎着另一盒松子糖。他没说话,径直走到桌边,把糖盒放下,目光落在她袖口露出的帕角。
“写了什么?”他问。
“假坐标。”她抽出帕子递给他,“引德妃去守地砖。”
他展开看了一眼,没评价,只从怀中摸出一颗糖,剥开放在她掌心:“含着。”
她攥紧糖块,没吃,只问:“香炉底座,你确定没人动过?”
“今早我亲自看过。”他语气平静,“纹路未变,机关完好。”
她点头,把糖放进嘴里,慢慢化开。糖芯里的地图她已记熟,此刻闭眼都能描出路线。
“戌时风向对,从东墙潜入,贴退热贴避巡卫。”她说,“子时闭门后,守卫撤到廊下,我们从屋檐滑进内殿。”
他没反驳,只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别穿太厚,行动不便。”
她拍开他的手:“知道。”
他收回手,从糖盒里取出一颗糖,掰开糖衣,露出底下微型地图的复刻版。他把糖递给她:“备用。”
她接过,没吃,只收进袖袋。
更鼓敲过,院外脚步声渐近。姜岁晚迅速躺回床上,拉被蒙头。胤禛坐在床沿,没动,只低声说:“德妃的人来了。”
她没睁眼,呼吸放匀。脚步声停在床前,一只手伸过来,探了探她额头,又掖了掖被角。那人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姜岁晚睁开眼,坐起身:“走了?”
“嗯。”胤禛起身,“我也该走了。”
她没留他,只从袖袋摸出那颗备用糖,递还给他:“你拿着,万一我失手,你还能补救。”
他没接,只看着她:“你不会失手。”
她笑了下,把糖塞回自己口袋:“那我留着当宵夜。”
他摇头,转身推门出去。院门合上前,她听见他对苏培盛说:“子时前,把东墙第三窗的退热贴换新。”
姜岁晚躺回床上,摸出口袋里的地图糖,借着月光细看。香炉底座的纹路与她记忆中的玉玺基座一模一样——这是她之前没见过的细节。
她攥紧糖块,闭眼听着窗外风声。脚步声渐远,院内重归寂静。她没睡,只数着更鼓,等子时到来。
梆子敲过三遍,她掀被下床,赤脚走到窗边。风势未减,退热贴稳稳贴在窗棂上。她伸手按了按,确认无误,才转身取出行装。
黑衣,软靴,袖箭藏在腕间。她把地图糖含在嘴里,甜味混着松香,糖芯渐渐化开,露出底下清晰的路线图。
院门轻响,苏培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格格,四爷在东墙外等您。”
她没应声,只把帕子塞进贴身口袋,推门而出。夜色浓重,树影晃动,她踩着墙根阴影前行,脚步轻得听不见声响。
东墙下,胤禛负手而立,见她来,只点头示意。她走近,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说话。
片刻后,胤禛抬手,指向屋檐缺口:“从那里进。”
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根细绳,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递给他:“你拉我。”
他接过绳子,没问缘由,只握紧。她退后几步,助跑跃起,脚尖蹬墙,借力攀上屋檐。绳子绷紧,他在底下稳稳拽着,助她翻过墙头。
她趴在屋檐上,朝下比了个手势。他仰头看着,没动,只低声说:“未时云厚,我在乾清宫东侧门等你。”
她没应,只挥了挥手,猫腰钻进内殿阴影里。风从身后刮来,退热贴在窗上轻轻作响,像某种暗号。
殿内漆黑,她摸出火折子,吹亮一瞬,照见香炉底座的纹路。与糖芯地图完全一致。她蹲下身,手指摸索凹槽,轻轻一按——咔哒一声,暗格弹开。
匣子不大,入手沉甸甸的。她没打开,只塞进怀里,转身原路返回。
屋檐上,胤禛还在等。见她出来,他松了口气,伸手接她下来。她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他扶住胳膊。
“拿到了?”他问。
“嗯。”她拍拍胸口,“纹路和玉玺基座一样。”
他眼神一凝:“你见过玉玺?”
“没见过。”她摇头,“但我在梦里画过。”
他没追问,只替她拍掉衣摆灰尘:“回去吧,天快亮了。”
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路过东墙时,她忽然停下,指着第三窗:“退热贴歪了。”
他抬头看了看,伸手替她重新贴好。动作很轻,像怕惊动什么。
回到院中,她推门进屋,他却没跟进来,只站在门外说:“明日德妃还会来。”
“让她来。”她转身关门,“我吐给她看。”
门合上前,她听见他低笑了一声。笑声很轻,转瞬即逝。
她闩上门,摸出怀里的匣子,放在桌上。糖浆写的帕子还塞在袖口,字迹已干硬如甲。她盯着匣子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从发髻深处抽出那张微型地图,对比香炉纹路。
分毫不差。
她把地图塞回糖块里,重新裹好糖衣,藏进梳妆匣底层。窗外天色微明,风声渐歇,退热贴安静地贴在窗上,像一道无声的符咒。
她躺回床上,闭眼假寐。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她没动,只听见苏培盛低声说:“格格睡了,药放这儿吧。”
药碗搁下的声音很轻。她等脚步声走远,才睁眼,摸出口袋里的糖块,含进嘴里。
甜味漫开,松香依旧。糖芯里的地图她已背熟,可此刻再尝,竟品出一丝别的味道——像某种承诺,藏在糖衣之下,等她慢慢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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