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湘眼睁睁看着皓颜的身体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瑶光殿冰冷的空气中，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无能为力的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呜咽。
萧灵（林玉）僵硬地站在原地，锁链束缚着她的身体，也仿佛禁锢了她的灵魂。
她看着那消散的光芒，脸上强装的冷漠和刻薄寸寸碎裂，最终只化作一句低哑的、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的嘶吼：
“皓颜……你就是个……傻子！”
那消散的光点中，似乎还残留着皓颜最后那无奈而温和的叹息，如同风中的低语，萦绕在萧灵耳边：
‘无论你是萧灵还是林玉，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很高兴能和你相遇……但也……很后悔与你相遇……以后……不要再错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萧灵那颗早已被魔性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
金光彻底消散，只余下空寂。
萧灵怔怔地望着那片虚空，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茫然和……
空洞。
那个傻子……
到死都在劝她？
她明明觉得自己没错！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力量，为了报复那些虚伪的神只！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他就那样消散，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连那个讨厌的临昭都说她们该庆幸认识他？
（‘难道……本座真的……错了吗？’）
这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她混乱的识海中悄然滋生，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迷茫。
“萧灵，慕湘……”
临昭看着失魂落魄的两人，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你们……该庆幸能认识皓颜。”
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守护与救赎，沉重得让人窒息。
许渊没有再给她们沉溺于情绪的时间。
他眼神冰冷，一步踏出，深蓝色的神力如同最凛冽的极寒风暴，瞬间席卷向被禁锢的萧灵和慕湘！
咔嚓！
咔嚓！
那是核心被强行剥离、粉碎的声音！
伴随着两声凄厉至极、却瞬间戛然而止的惨叫（神力封锁了她们的喉咙）！
磅礴的、属于神只的力量如同泄闸的洪水，从她们体内被彻底抽离、碾碎！
萧灵周身翻腾的魔气如同被掐灭了源头，瞬间萎靡消散；慕湘体内刚刚被净化后残存的仙气，也彻底化为乌有。
两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软泥，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只剩下最纯粹的、失去一切的虚弱和空洞。
强大的神躯瞬间变得如同凡人般脆弱不堪。
凤弥静静地看着地上两个彻底沦为废人的身影，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翻涌着复杂的波澜。
皓颜用生命换来的，是她们苟延残喘的结局。
或许，对于萧灵这样骄傲偏执、慕湘这样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失去力量，饱受折磨地活着，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比痛快的死亡更加煎熬。
只是……
可惜了皓颜。
凤弥心中轻叹，身为神尊，她可以理解皓颜的情，却无法认同他的选择。
有些底线，必须坚守；有些交代，必须给天下人。
许渊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气氛压抑的凌霄殿，声音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为新天帝的登基定下基调：
“今日之后，遵守天帝皓颜遗命，天界帝位，由太子慕辰执掌。”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仙神：
“众仙卿，可有异议？”
“谨遵神尊法旨！恭迎新帝！”
整齐划一、带着敬畏与劫后余生般庆幸的声音响彻大殿。
经历了如此剧变，谁还敢有半分异议？
尘埃落定。
众仙神如同潮水般，怀着各异的心思，沉默而迅速地行礼告退。
偌大的凌霄宝殿，很快只剩下三位神尊，以及被天兵天将押解着、如同行尸走肉般拖向天牢的萧灵与慕湘。
看着那两道蹒跚绝望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光影中，凤弥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她转身，对临昭道：“此件事了，我们走吧。”
“嗯。”
临昭点头，也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两人转身欲行之际——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是许渊。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冰蓝色的眼眸深邃难测，目光……
却若有似无地落在凤弥身上。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滞。
临昭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几乎要凝固空气的隔阂与暗涌的情绪。
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僵局，主动开口问道：
“许渊？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看了看许渊，又看了看旁边脸色明显冷下来的凤弥。
许渊依旧沉默。
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一瞬，喉结似乎微微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话语挣扎着想要冲破那万载冰封的壁垒。
是解释当年凌清池畔的无奈？
是剖白对凤弥的守护之心？
还是……
关于那个孩子的未来？
无数复杂的念头在他心中翻腾、碰撞，最终却都被更沉重的责任、更深的顾虑和那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所冻结。
他该说什么？
又能说什么？
在亲手“杀死”临昭（尽管是临昭的选择）之后，在冷酷宣告“凌归已死”之后，在同意与慕湘的婚约之后……
所有的解释，在她刻骨的恨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
虚伪。
凤弥等了片刻，只等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心中的烦躁和那丝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再次翻涌上来。
她抬眸，冷冷地扫了许渊一眼，那眼神如同淬火的冰刃，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和不耐：
“临昭，我们走。”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说完，她不再看许渊一眼，径直绕过他，红衣神袍划过冰冷的空气，留下淡淡的涅盘神火的余温。
临昭看了看僵立原地的许渊，又看了看凤弥决然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许渊投去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快步跟上了凤弥。
许渊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同被遗忘在时光缝隙中的冰雕。
他看着那抹炽烈的红色身影，在临昭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向殿外明亮的光线中，背影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瑶光殿内，只剩下他一人。
死寂。
空旷。
以及……
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寒意。
刚才那短暂的阻拦，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为了什么未了之事，也并非为了什么解释。
他只是……
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哪怕多一瞬也好。
哪怕只是这样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感受着她涅盘神火的气息，看着她拒人千里的侧影……
哪怕这沉默如同刀割，哪怕这气息带着怨恨，哪怕这背影写满决绝……
可惜，连这卑微的愿望，也终究是奢望。
许渊缓缓闭上眼，将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冰封的痛苦与孤寂，彻底掩埋在那片深邃的冰蓝之下。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他袖中那柄“九云”剑，仿佛感应许渊的心绪，发出一声微不可察、如同叹息般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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