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王虎。
这个名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林默脑中所有的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亮,直直地射向夏清月。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绝处逢生的狂喜,有孤注一掷的决绝,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棋逢对手的兴奋。
夏清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微微一怔。她看到这个年轻人紧锁的眉头在瞬间舒展,仿佛一个被无数条死路堵死的旅人,忽然发现悬崖之下,竟有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通往对岸的藤蔓。
“市长,”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想,我找到那扇门的‘钥匙’了。”
夏清月没有问是什么钥匙,只是身体微微前倾,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虎。”林默吐出这两个字,“地产大亨,王虎。”
夏清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也随之变得冰冷。她审视着林默,像是在评估一件极度危险的武器。“一条喂不熟的狼,一个已经被关进笼子的阶下囚。你想用他?”
“狼被关久了,也会变成狗,只要你手里有他想要的骨头。”林默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赵立春倒了,王虎作为他最重要的‘金主’,被判了二十年,这辈子算是完了。但他有家人,有儿女,他偌大的家业还在风雨飘摇。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减刑,是希望,是能活着出去,哪怕只是早一天。”
林默顿了顿,语气更加笃定:“江南会是什么地方?是江州最顶级的名利场,是权力和资本勾兑的平台。王虎能在江州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他或许不是核心,但至少,他一定知道那扇门朝哪开,也一定知道,敲门需要用什么分量的‘敲门砖’。”
夏清月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林默的这个思路,堪称天马行空,却又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这是在走一步险棋,一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险棋。利用一个已经被打倒的敌人,去攻击一个更强大的、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不符合官场斗争的任何常规逻辑,更像是一场赌上全部身家的豪赌。
“你有几成把握,他会帮你?”夏清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林默坦然地摇了摇头:“一成都没有。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们站在门外,就像是瞎子,连里面的轮廓都看不清。与其在黑暗里乱撞,不如去问一个曾经在里面待过的‘半瞎’。”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夏清月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衡量着这步棋的风险与收益。
许久,她停下敲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便笺,写了几个字,然后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
她将便笺推到林默面前。
“市第一监狱,去找典狱长老吴。就说,我要提审一名与‘城南旧改项目历史遗留问题’相关的在押人员。”她看着林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你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你必须离开那里。而且,我不希望在任何官方记录上,看到你的名字。”
林默接过那张薄薄的、却重如山岳的便笺,手心有些发热。
他知道,夏清月同意了。她不仅同意了,还用最滴水不漏的方式,为他铺平了道路,扫清了障碍,并承担了所有的政治风险。
“谢谢市长。”林默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
江州市第一监狱,坐落在城市的最北郊,高墙耸立,电网密布,像一头匍匐在冬日荒野里的灰色巨兽。
林默在监狱门口下了车,冷风卷着尘土,吹得他风衣猎猎作响。门口站岗的武警眼神锐利,盘查极其严格。当林默说明来意,想见典狱长时,对方只是用眼角瞥了他一下,语气生硬地让他去旁边传达室登记。
传达室里,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狱警抬起眼皮,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见吴典狱长?有预约吗?哪个单位的?”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盖着夏清月私章的便笺,从窗口递了进去。
老狱警本来只打算扫一眼,可当他看清便笺上的字迹和那个鲜红的印章时,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速度快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
“您……您稍等!我……我马上通报!”
态度转变之快,让林默有些想笑。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在这座城市里,“夏清月”这三个字的分量。
不到五分钟,一个穿着制服、肩膀上扛着几道杠的中年男人就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典狱长老吴。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热情,与林默握了握手,客气地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夏市长有指示,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老吴亲自给林默倒了杯茶,话却说得滴水不漏,“不知道,您想提审哪位犯人?”
“王虎。”
听到这个名字,老吴端着茶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林默,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王总……哦不,犯人王虎,因为情绪不太稳定,目前正在被单独关押。您看……”
“我就问几个关于城南旧改的问题,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林默的语气不容置喙。
“好,好的。我这就安排。”
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林默穿过一道道冰冷的铁门,走在压抑而空旷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息,两边囚室里偶尔投来的目光,混杂着麻木、怨毒和绝望。
最终,他们在一间特殊的审讯室门前停下。
“您只有一个人能进去,我们在外面等您。”狱警面无表情地说道。
林默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审讯室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王虎就坐在靠墙的那把椅子上,双手被铐在桌子中央的铁环上。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被剃成了板寸,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曾经那个在酒宴上意气风发、眼神中充满戏谑与杀意的地产大亨,如今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颓唐。
他听到开门声,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到是林默时,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变成了浓浓的蔑视和不屑。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秘书。”王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怎么,赵书记倒了,你这只小狐狸,傍上了新主子,跑到我这只死老虎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林默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径直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将公文包放在桌上。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王虎。
王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摆出一副拒绝沟通的架势。
“王总,别来无恙。”林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说你进来之后,不太配合管教,还绝食过两次。”
王虎冷笑:“关你屁事。”
“是不关我事。”林默点了点头,“不过,我上周去参加了一个招商引资的会,见到了你儿子,王思齐。小伙子很精神,也很努力,想把你那个‘虎踞地产’给撑起来。只可惜,太年轻了,商场如战场,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你倒了,以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叔叔伯伯,现在都想从你儿子身上撕块肉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虎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林默,眼中布满了血丝。
林默的【情绪剧本】面板上,清晰地浮现出两个刺眼的词语:【愤怒】与【担忧】。
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我不想说什么。”林默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王虎面前,“这是虎踞地产最新的财务报表,是我托朋友搞到的。公司的现金流,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一个月后,银行就会抽贷,到时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王虎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份报表上,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被铐住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你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来给我看这个?”王虎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喉咙里磨着沙子。
“不。”林默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能保住家业,让你儿子不至于流落街头,也让你自己……能早几年出去看他的机会。”
王虎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警惕。
“你?”他上下打量着林默,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你一个小小的秘书,凭什么?”
“就凭我今天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这番话。”林默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背后是谁,你心里清楚。她能不能做到,你心里也清楚。”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虎粗重的呼吸声,像一架破旧的风箱。他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挣扎、怀疑、和一丝丝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知道林默说的是谁。那位以雷霆手段扳倒了赵立春的女市长,她的能量,毋庸置疑。
“你想要什么?”许久,王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我要进江南会。”林默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江南会?”王虎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比刚才听到公司要破产时,更加惊骇的表情,“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不可能!”王虎断然拒绝,“那里面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一百倍!我把你弄进去,等于我们全家都得陪葬!”
“你现在,就已经在陪葬的路上了。”林默冷冷地打断他,“要么,全家一起慢慢沉船,要么,赌一把,让我帮你把船上的窟窿堵上。”
王虎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林默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选择。他知道,钩子已经抛下,鱼儿上不上钩,就看这诱饵的分量够不够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王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想进去,光有我推荐没用。”他闭上眼,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江南会的幕后老板,人称金爷。这个人,不认权,不认钱,只认一样东西——投名状。”
“投名状?”
“对。每个想通过引荐,进入他核心圈子的人,都必须献上一份让他无法拒绝的‘礼物’。”王虎睁开眼,看着林默,眼神复杂,“这份礼物,必须是独一无二的,是能让他心痒难耐,甚至愿意为此破例的东西。”
“比如?”
王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比如,一幅画。”
他看着林默,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幅南宋李唐的真迹,一幅早在八十年前就传说被战火焚毁的传世名画——《风雨归舟图》。”
喜欢官场剧本:说错一句,万劫不复!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官场剧本:说错一句,万劫不复!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