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棚顶,像有人在头顶撒了把钢珠。
陆远正蹲在公共厨房角落剥蒜,突然听见巷口传来乱糟糟的喧哗,夹杂着“陆远剽窃”“连夜跑路”之类的词。
他手一抖,半瓣蒜骨碌碌滚到刚擦净的灶台底下。
“什么情况?”小桃从外面冲进来,发梢滴着水,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传单,“他们说陆师傅偷了米其林三星的配方,现在要卷钱跑了!还说——”她把传单拍在案上,油墨被雨水晕开,“还说正宗陆氏料理在市中心开了旗舰店,限时三天八折!”
陆远弯腰捡起蒜,借着头顶晃悠的灯泡扫了眼传单。
纸面上印着红底金字的“陆远亲传”,配的图却是个穿着西装的假人举着红烧肉,盘子边还画了个浮夸的爱心特效。
他突然笑出声:“这红烧肉的糖色都炒糊了,我亲传的能做成这样?”
“你还有心思笑!”小桃急得跺脚,发尾的水珠甩在瓷砖上,“刚才有几个游客看了传单就往市中心跑,说要‘赶在跑路前吃最后一顿’!他们根本分不清真假——”她声音突然哽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我们好不容易让大家相信,做饭不是神仙才能干的事……”
陆远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目光扫过窗外。
雨幕里几个举着伞的身影正往巷口挤,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举着手机念传单:“‘独家秘方,情感共鸣’——这词儿听着耳熟啊,前阵子那什么味觉秩序联盟的广告里不就有?”
“是他们。”凌霜不知何时站在门后,雨水顺着她黑色风衣的帽檐淌成线,手里捏着半张被雨淋湿的传单,“上周截获的情报里提过,他们要在公共厨房模式推广期搞舆论战。”她摘下手套,露出指节上未完全愈合的擦伤——那是三天前替张叔家修漏雨屋顶时磕的,“需要我去掀了那家店?”
“掀了多没意思。”陆远把剥好的蒜装进玻璃罐,指尖敲了敲罐身,“他们不是要造神吗?那咱们就拆了这尊神。小桃,把社区群里的居民都喊来,每人带道‘最不像我的菜’——焦的、咸的、卖相丑的,越不像越好。”
小桃眼睛亮起来:“拍短视频?”
“对。”陆远翻出架在墙角的旧摄像机,镜头盖还沾着上次孩子们学拍美食Vlog时贴的贴纸,“标题就叫《我们不是陆远,但我们都会做饭》。”他蹲在地上调试焦距,余光瞥见李婶拎着个铁饭盒冲进来,饭盒盖子上沾着黑黢黢的焦渣,“婶子这是?”
“我孙女非说要给视频添素材!”李婶掀开饭盒,里面躺着五个圆滚滚的煎饺,每个都像被火燎过的煤球,“她昨晚偷偷练煎饺,把锅烧糊了,我没舍得扔——你看这焦得均匀不?”
张叔举着个汤碗挤进来,碗里的汤泛着可疑的黄色:“我熬的萝卜汤,老伴说咸得能齁死海鱼!”他挠挠头,“本来想倒掉,小桃在群里说要‘最不像陆师傅的菜’,我就……”
厨房渐渐挤得转不开身。
王姨举着裂了口的泡菜坛,说要展示“三十年没换过水的秘方”;阿杰端着盘奇形怪状的包子,说是跟邻居学的“歪嘴和尚包法”;连总把蛋煎成抹布的小孙女都举着个焦黑的蛋饼,奶声奶气地喊:“阿姨说这叫艺术!”
陆远举着摄像机笑出眼泪,镜头里晃过李婶的焦煎饺、张叔的咸汤、小孙女的黑蛋饼,最后定格在阿杰的包子上——那包子褶歪歪扭扭,倒像朵开败的菊花。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配音:“你说我有秘方?可我家楼下王姨的泡菜坛子三十年没换过水,你说她有没有秘方?你说我会魔法?可阿杰这包子褶,是他蹲在邻居大妈门口偷学了三个晚上才捏出来的——”他突然被自己的话哽住,喉结动了动,“魔法要是能偷学,那算什么魔法?”
凌霜的动作更快。
当天深夜,多家独立媒体的邮箱同时收到一个加密压缩包,里面是味觉秩序联盟非法采集居民厨房监控数据的截图、与预制菜厂商的利益往来合同,还有段录音:“他们想量化感动,却忘了感动从来不怕难看。”她站在公共厨房的后巷,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屏幕上,看着邮件显示“发送成功”,嘴角终于勾了勾——像极了上次她偷吃陆远藏在冰箱里的桂花糕时的表情。
舆论的反转比暴雨来得更猛。
次日上午,《谁在偷走我们的烟火气?
》登上热搜第一,网友们翻出自家厨房的“翻车现场”:糊成碳的烤面包、咸到皱眉的番茄汤、煮成面糊的粥……#寻找真厨房#话题下,一条“李婶教孙子闻油香”的视频火了:镜头里李婶抓着小孙子的手凑到油锅前:“听,油响得‘滋滋’但没冒烟,这时候下菜最香——”背景墙上用粉笔写着:“这里没有神,只有愿意教你炒蛋的人。”
市中心那家“陆氏旗舰店”却冷得像冰窖。
记者举着话筒拍向菜单:“请问这道‘秘制红烧肉’的秘方是?”服务员机械地背台词:“本品蕴含情感共振因子——”话音未落,后厨传来“哐当”一声,记者镜头扫过去,只见厨师正把冷冻预制菜往微波炉里塞,保鲜膜上还沾着没擦净的生产日期。
深夜雨停时,陆远坐在熄了火的玄铁锅前。
这口曾被供成圣物的锅,现在锅底沾着李婶煎饺的焦痕、张叔汤里的油花,甚至还有小孙女蛋饼的碎渣。
他用指节敲了敲锅沿,“当”的一声清响,像在敲一面饱经烟火的老钟。
“还在想下一步?”小桃端着茶过来,杯沿飘着片他最爱的茉莉花,“我猜你又要搞什么新名堂。”
陆远接过茶,热气模糊了眼镜:“我想开个‘笨人厨房培训班’,专收觉得自己手残的。”他望着窗外,巷子里的路灯把水洼照得发亮,“上次教阿杰包包子,他说‘原来我也能学会’——这话比系统给的功德点金贵多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
陆远摘下眼镜擦了擦,看见十几个身影站在雨里,伞面上还滴着水。
李婶举着口缺了边的铁锅,张叔拎着套生锈的锅铲,小孙女抱着个比她还高的汤碗——最前面的李维真抹了把脸上的雨,大声喊:“我们报名!”
陆远愣住,随即笑出了声。
雨水顺着屋檐滴进他的衣领,凉丝丝的,却比不上心里那股热乎劲。
他望着远处高楼,那里有盏幽蓝的信号灯还在闪烁——但这一回,灯光扫过的地方,是李婶家亮着暖光的厨房,是张叔家飘着饭香的窗户,是千万户人家灶台上跳动的火苗。
雨还在下。
巷口的水洼里,十几个锅碗瓢盆的影子晃啊晃,像在敲打着什么新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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