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从萧绝周身弥漫开来,压过了祭坛散发的阴邪气息。惊蛰剑的剑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牢牢锁定着邪气之后、脸色苍白的太后。十年的隐忍,母妃惨死的真相,以及那荒谬而恶毒的动机,已经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唯剩手刃仇敌这唯一的目标。
太后慕容氏看着萧绝那双仿佛凝结了万载玄冰的眼睛,心底 finally 爬上了一丝真正的恐惧。她意识到,此刻的萧绝,不再是那个需要顾忌皇室规矩、权衡朝堂势力的靖王,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了所有枷锁的凶兽。任何言语的威胁,任何地位的差距,在这头凶兽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她下意识地后退,脚跟抵住了冰冷的石阶,退无可退。那盘旋护主的黑色邪气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濒临绝境的恐慌,变得躁动不安,乌光闪烁不定。
就在萧绝内力再次凝聚,即将不顾一切发动雷霆一击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并非来自祭坛或邪气,而是来自他怀中!
是那枚,他一直贴身携带的、用于与瑞王萧宸进行紧急联络的、刻画了微型传讯法阵的羊脂玉佩!
这枚玉佩,是云芷在钻研《画皮师札记》有所得后,结合机关术尝试制作的小玩意儿,有效距离不远,且极为耗神,非生死攸关或极端重要情报不会动用。
此刻,它在震动!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萧宸动用了它!
萧绝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凝聚的杀意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萧宸……他那边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皇后或者国师发现了他在暗中调查,对他下手了?!
仅仅是这万分之一刹那的迟疑,便被老奸巨猾的太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虽不知具体原因,但看到萧绝动作停顿,眼神瞬间闪烁,立刻意识到这是喘息之机!
而萧绝,在身形停滞的瞬间,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可能万劫不复!他强行压下对萧宸的担忧,眼神一厉,便要再度出手!
可是,已经晚了!
那传讯玉佩的震动并非一闪而逝,而是持续着,并且将一股微弱却急切的信息流,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识海之中!这是云芷设置的最高优先级传讯方式,无法轻易隔绝!
信息的内容,如同一道惊雷,在他本就翻江倒海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不是萧宸遇险!
而是一则……石破天惊的宫廷秘闻!
信息来自萧宸安插在宫中伺候过先帝的、一位几乎被人遗忘的老太监口中。那老太监行将就木,在萧宸多方查证、近乎逼问下,终于吐露了一个埋藏心底十余年、足以颠覆朝局的秘密——
先帝临终前,于神智尚且清醒的最后时刻,曾秘密召见时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已故)及一位皇室宗正(亦已故),于病榻前口述了一份……遗诏草案!
草案之中,先帝感念嫡子(当今皇帝)仁厚,然性情稍显优柔,担忧其难以驾驭日后可能出现的复杂朝局与外患。而当时尚在稚龄的靖王萧绝,虽年幼,却已显露出远超常人的坚毅、果敢与聪慧,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明辨是非。先帝认为,此子颇具雄主之资,更能护佑江山稳固!
因此,在先帝那未曾正式落于纸面、仅有两位见证人的口述遗诏中,他竟……有意废黜嫡子太子之位,改立萧绝为储君!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后续不用萧宸多说,萧绝也能猜到——必定是因为母妃突然“病重”且急速恶化,先帝心神大乱,加之萧绝年幼,此事牵扯太大,阻力重重,最终不了了之。那份未曾落实的口述遗诏,也随着两位见证人的相继离世,成为了一个几乎无人知晓的绝密。
“轰——!”
萧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中,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发黑。
改立……他为储君?
先帝……竟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猛地抬头,看向石阶上那刚刚因为他的迟疑而稍稍松了口气、正暗自催动母符邪气试图反击的太后,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残酷的真相,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恶鬼,咆哮着冲出了囚笼!
是了!
是了!
难怪!
难怪慕容氏这毒妇,会对母妃抱有如此刻骨铭心、不惜动用邪术也要将其折磨致死的仇恨!
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母妃的宠爱!
不仅仅是因为恐惧他可能拥有的所谓“帝王之相”!
更是因为……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或许是从那时还未彻底失势的家族,或许是从同样心怀鬼胎的国师那里,得知了……或者仅仅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先帝这份危险的、足以让她和她的儿子万劫不复的……改立心思!
所以,她不能再等!
所以,她必须用最彻底、最不留痕迹的方式,除掉母妃!
因为只要母妃活着,只要母妃依旧盛宠不衰,先帝那个“荒唐”的念头就可能死灰复燃!只有德妃死了,先帝才会心灰意冷,才会彻底断绝改立的心思!只有德妃死了,她慕容氏和她的儿子,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母妃的“病”,不是争风吃醋的后果,而是……一场针对皇权继承的、预先发起的、最肮脏最恶毒的斩首行动!
十年的仇恨,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更加沉重、更加黑暗的内涵。
萧绝握着剑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颤抖得更加厉害。那不是害怕,而是某种信念被彻底碾碎后的虚空与狂暴。
他一直以为,母妃是后宫倾轧的牺牲品。
却从未想过,母妃的死,在某种程度上,竟然是因为……他?
是因为先帝那未曾宣之于口的、对他的“看重”?
荒谬!
何其荒谬!
“嗬……嗬嗬……”他看着太后,喉咙里发出意味难明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的声音。他想笑,笑这命运的残忍与滑稽;他想哭,哭母妃那纯粹却招致杀身之祸的深情与无辜。
太后显然也注意到了萧绝状态的异常。那不仅仅是杀意,更增添了一种让她感到极度不安的、仿佛洞悉了一切根源的冰冷绝望。她不知道那瞬间的传讯内容是什么,但她本能地感到,必须立刻解决掉这个巨大的威胁!
她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双手猛地结成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着那盘旋的邪气,同时,祭坛上的母符乌光再次大盛,更多的黑色触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乌光中探出,张牙舞爪地扑向萧绝!
而萧绝,站在原地,仿佛对那汹涌而来的攻击视若无睹。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惊蛰剑,剑身映照着他那双已然失去所有温度、只剩下无边黑暗与毁灭的眸子。
“慕容氏……”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谢谢你……”
“让我知道,原来我母妃的血……”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流干。”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狂暴外泄的内力。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线!
一道笔直的、冰冷的、蕴含着无尽悲怆与决绝杀意的……死亡之线!
直刺那邪恶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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