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线,是惊蛰剑的剑尖划破空气的轨迹,是萧绝毕生修为与无尽悲愤凝聚的极致,是死亡本身显化出的、无可躲避的宣告。
它太快,太凝练,以至于那汹涌扑来的黑色邪气触手,竟像是主动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壁,在触及剑尖轨迹的瞬间,便发出“嗤嗤”的哀鸣,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散!
太后慕容氏脸上的得意和即将发动的狠厉,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她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之线,无视了她引以为傲的、由国师亲手布置的邪阵防御,以一种超越她理解的速度和精准,穿透了那盘踞的护主邪气,直刺她的眉心!
她能感觉到那剑尖带来的、刺痛灵魂的寒意,能闻到那上面沾染的、属于萧绝鲜血的铁锈味,混合着这密室固有的、陈腐的檀香与邪异,构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濒死的气息。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太后浑浊的眼中,倒映着萧绝那双冰冷、绝望、却又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眸子,一个被她刻意遗忘、或者说从未在意过的念头,勐地窜了出来——
一石二鸟。
是的,一石二鸟。
当年,当她从家族安插在先帝身边的眼线那里,隐约得知先帝竟对德妃所出的稚子萧绝,生出了那般“荒唐”的、危险的念头时,她心中的恐慌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不仅是皇后,更是一个母亲。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她儿子的皇位!绝不允许!
德妃必须死。那个凭借着狐媚手段蛊惑了先帝、还生下了潜在威胁的女人,必须彻底消失!
但怎么死,却需要讲究。
普通的毒杀、陷害,风险太大,容易留下痕迹,而且……太便宜她了!难消她心头之恨!
直到国师,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向她展示了“蚀魂咒”与“双生符”的“妙用”。
慢性,隐秘,无法查证,且……痛苦至极。
这完美符合了她的需求。
既能一点点磨灭那个贱人的生命,享受着她日渐枯萎、在痛苦中挣扎的快意,又能确保不留下任何物理上的证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更重要的是——
只要德妃一死,先帝必定心神大伤,对那“改立”之事,自然也就意兴阑珊,再无可能提起。而失去了母亲庇护、又因“克母”之名可能被先帝迁怒的萧绝,一个稚龄幼子,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他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像个透明人一样,庸碌地活着,或者,在某次“意外”中,追随他那个短命的母亲而去。
除去最得宠的妃嫔,掐灭潜在的易储风险,还能顺手将未来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一举两得。
一箭双雕。
多么完美!
多么……狠毒!
这念头在她脑中盘旋了无数个日夜,最终化为了这密室中的祭坛,化为了那枚贪婪汲取生命的母符,化为了那个扎满钢针、承载着她所有嫉妒与恶毒的诅咒人偶。
十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成功的,是胜利者。她看着德妃痛苦死去,看着先帝郁郁而终,看着自己的儿子顺利登基,看着萧绝虽然成长得出乎意料的优秀,却始终被皇帝隐隐忌惮,被朝臣视为锋利的刀,而非座上之主。
她以为自己赢了。
直到此刻。
直到萧绝的剑尖,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与决绝,即将刺入她的头颅,将她这“完美”计划的最后一步——她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收割。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太后喉咙里挤出。她拼命向后仰头,试图避开那致命的剑尖,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挥舞,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无可阻挡的死亡。
然而,剑尖依旧在逼近。
她能清晰地看到剑身上映出的、自己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写满了不甘和绝望的脸。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
“嗡!”
祭坛之上,异变再生!
那枚母符,并非仅仅连接着德妃的生命!它与太后之间,显然也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在太后性命受到最直接威胁的这一刻,母符仿佛被彻底激活了某种隐藏的机制!
它不再散发乌光,而是骤然变成了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都要精纯、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邪异力量,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苏醒,猛地从母符中爆发出来!
这股力量并未攻击萧绝,而是化作一道凝实的黑色流光,后发先至,瞬间没入了太后的眉心!
“呃啊啊啊——!”
太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眼瞬间被浓郁的黑色覆盖,看不到丝毫眼白。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在刹那间被抚平了不少,苍老的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的血管蠕动鼓起,一股强大却混乱、带着不祥意味的气息,从她干瘪的躯体中升腾而起!
萧绝那必杀的一剑,刺在了这股骤然升起的、混乱而强大的邪气屏障之上!
“铛——!”
如同撞上了万载玄铁,刺耳的音波几乎要撕裂耳膜!萧绝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剑身反震回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惊蛰剑险些脱手!他闷哼一声,身形再次被狠狠震飞,这一次,直接撞在了祭坛的边缘,嵴背与冰冷的邪异石头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他挣扎着抬头,看向石阶方向。
只见太后……不,此刻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太后了。
她站在那里,身形似乎都挺拔了一些,周身缭绕着浓郁的黑气,那双纯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尽的冰冷与混乱。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背上蠕动的黑色血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笑声。
“力量……这就是……国师许诺的……真正的力量……”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怪异,带着重叠的回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她看向重伤倒地的萧绝,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
“小杂种……没想到吧……哀家……还留了最后一手……”她一步步从石阶上走下,黑气在她脚下蔓延,所过之处,连地面的灰尘都被侵蚀消融,“你想杀哀家?就凭你?呵呵呵……国师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这母符,不仅能让哀家长生久视,更能……在关键时刻,让哀家拥有……神的力量!”
萧绝靠在冰冷的祭坛上,感受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不断流失的气力,看着那个被邪气侵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太后”,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一石二鸟?
不。
这毒妇,连同她背后那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国师,根本就是要把所有人都拖进这无尽的深渊!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在角落、气息微弱的云芷,又看向那步步逼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物。
手中的惊蛰剑,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仿佛也在哀悼这彻底走向绝望的局势。
但他握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
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
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
有些路,注定要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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