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官神念扫过的余悸,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叶凡心中荡开层层涟漪后,终究缓缓沉淀下去。元婴期的威压固然恐怖,但生死边缘挣扎过数次的叶凡,早已学会将恐惧转化为更深沉的谨慎与更迫切的变强欲望。
他遵照银鸦的警告,在接下来的疗伤炼化中,将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不仅动用自身契约网络的隐匿特性,还尝试调动了一丝青铜手镯反馈的那种独特“调谐”波动。这种波动似乎能与幽影岩窟本身的“死寂”环境产生某种协同,让他的能量与生命气息更好地“融入”背景,如同水滴汇入大海,难以分辨。
效果显着。不仅银鸦那边的监控法阵再未捕捉到异常,连叶凡自己都感觉,当他静心凝神时,仿佛与周围冰冷的岩石、凝滞的空气融为一体,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这为他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疗伤炼化在绝对静默中持续推进。突破至筑基后期带来的好处逐步显现。灵力恢复速度加快,对“秩序净火”的精细操控能力稳步提升,契约网络的压制力也更强。他按照“先易后难,由外及内”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四肢、躯干次要经脉中的边缘侵蚀。
过程依旧痛苦艰难,每一次炼化都是对心神、意志和操控力的极限考验。但收获也实实在在:体内的侵蚀之力被一点点削弱、清除;肉身在新生灵力和丹药的滋养下持续修复;而每一次炼化出的规则碎片能量,都被引导喂给了左手腕的青铜手镯。
手镯的复苏进程,成了叶凡枯燥痛苦疗伤中最大的慰藉与期待。
随着“喂食”次数的增加,手镯内部那股“暖意”覆盖的脉络范围逐渐扩大,虽然依旧只占其整体结构的极小部分,但已能隐约看出某种古老而玄奥的循环雏形。手镯与叶凡之间的心神联系越来越清晰、紧密,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手镯传递出的某种“满足”与“渴望”交织的原始情绪。
更重要的是,手镯反馈的那种“环境调谐”能力,也在缓慢增强!叶凡发现,当他集中意念于手镯,并主动激发这种“调谐”状态时,“窥秘之瞳”对地窟深处那种古老“回响”的感知,会变得比被动接收时清晰数倍!
那“回响”不再是完全无法捉摸的模糊脉动,而开始呈现出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节奏感”和“方向性”。它似乎源自地窟的更深、更下方,并且……并非单一源头,而是如同从不同距离、不同层面传来的多重微弱回声叠加而成。
“这下面……果然有东西。”叶凡的心跳微微加快。青铜手镯的指向性越来越明确。幽影岩窟的秘密,或许远不止银鸦所说的“可能存在的失落小型遗迹”那么简单。能引发“钥匙”持续共鸣、且回荡着古老契约气息的地方,很可能与“窃火者”、“锚点”乃至“大寂灭事件”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探索的诱惑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不断撩拨着叶凡的心弦。但他牢牢记住银鸦的告诫和自身的处境,强行按捺住了立刻深入探查的冲动。实力未复,强敌环伺,冒进等于送死。
不过,有限度的、安全的探查,或许可以尝试?比如……不离开侧窟,仅仅利用增强后的“钥匙调谐”感知,对侧窟本身及连接通道进行更细致的“扫描”?既然银鸦说组织曾多次探查未果,或许是因为缺乏“钥匙”这样的特定“引子”或“解码器”?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难以遏制。
叶凡选择在一次炼化间隙,状态相对完好时进行尝试。他先确认银鸦等人都在主窟忙碌(通过联络符石得知他们在检修一处能量输送符文),外部菌群活动也处于相对平缓期。然后,他盘膝坐于石床,左手轻轻握住右手腕上的青铜手镯,闭上双眼,全力运转“窥秘之瞳”,同时将心神沉入与手镯的紧密联系中,主动激发那种“环境调谐”状态。
嗡……
一种奇异的感知扩散开来。原本在“死寂层”压制下仅能覆盖自身及周围数尺的“窥秘之瞳”视野,仿佛被套上了一层特殊的“滤镜”和“放大器”。视野并未大幅延伸,但“穿透性”和“辨析度”却急剧提升!
岩壁不再是简单的能量阻隔体。在“调谐”后的感知中,冰冷的铁灰色岩石内部,仿佛流淌着极其微弱、几乎冻结的“时光”与“寂灭”的痕迹。这是地渊裂隙外围“死寂层”漫长地质年代形成的固有场域,也是天然隐匿效果的根源。
叶凡的“视线”缓缓扫过侧窟的每一寸岩壁、地面、穹顶。大多数区域只有这种固有的“死寂”场域。然而,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侧窟最内侧、与主窟通道相反的那面岩壁时——
一种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死寂”场域迥然不同的“余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微尘,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余韵”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深深烙印在岩石分子结构深处、历经无数岁月冲刷也未曾彻底磨灭的“信息印记”或“规则残痕”!它极其淡薄,若非有青铜手镯的“调谐”指引,叶凡的“窥秘之瞳”就算再强十倍,恐怕也只会将其忽略为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这残痕的气息……古老、苍凉,带着一种叶凡似曾相识的“契约”特质,但又与他所知的星穹契印、乃至石柱馈赠的纯净余韵有所不同。它更……晦涩?更偏向于某种“约束”、“界定”或“封印”的意味?
叶凡心中一震,缓缓起身,走到那面岩壁前。岩壁表面粗糙不平,布满天然裂痕和水蚀痕迹,与周围别无二致。他伸出左手,掌心轻轻按在岩壁上,同时将“钥匙调谐”感知和一丝极细微的、不带攻击性的契约探知之力,缓缓渗透进去。
接触的瞬间,青铜手镯内部的“暖意”脉络骤然明亮了一丝!仿佛遇到了“同类”或“熟悉的环境”!而岩壁深处那淡薄到极致的古老残痕,也似乎被这丝来自“钥匙”的波动和叶凡的契约气息所触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反馈!
共鸣之中,一段破碎、模糊、几乎无法连贯的“信息碎片”,如同尘封古籍中被偶然翻开的残破一页,断断续续地涌入叶凡的感知:
“……守界……息……归寂之影……勿触……”
“……次级……缓冲……非锚……慎入……”
“……契痕为引……心火不灭……可……暂避……”
信息支离破碎,夹杂着大量无法理解的古老符文意象和规则片段。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却让叶凡瞳孔骤缩!
“归寂之影”——暗鸦提供的古契约资料中提及的,与“窃火者”并列的、可能在大寂灭事件中扮演关键角色的神秘存在或势力!
“次级缓冲”、“非锚”——这似乎是在说明这个地方的性质?并非真正的“锚点”,而是与“锚点”相关的某种“缓冲地带”或“次级关联区域”?
“契痕为引”、“心火不灭”、“可暂避”——这像是一种警告,又像是一种指引?以契约痕迹为引,保持心火(意志或本源)不灭,或许可以在此“暂避”某种危险或灾劫?
叶凡的心脏狂跳起来!这面看似普通的岩壁深处,竟然烙印着与“归寂之影”相关的古老契约信息!幽影岩窟,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偶然发现的、适合隐匿的普通地窟,而是在遥远过去,被某个知晓“锚点”与“大寂灭”秘密的存在或势力,特意选择或改造过的“次级缓冲地带”!暗鸦组织发现并利用这里,很可能只是巧合地触碰到了它最表层的“隐匿”特性!
“钥匙”对这里有强烈共鸣,正是因为这里是与其使命(寻找锚点)相关的“次级区域”!那些地底深处的“回响”,很可能就是这片“缓冲地带”核心区域,或者与其他“次级区域”、“真正锚点”产生联系的通道或遗迹所发出的!
这个发现,信息量巨大,也带来了更多疑问和潜在的风险。“归寂之影”是敌是友?“缓冲地带”缓冲的是什么?灾劫?侵蚀?还是其他?这里所谓的“暂避”,是指避什么?如何“暂避”?“契痕为引”具体指什么?是像现在这样感知到残痕,还是需要特定的契约或仪式?
叶凡试图获取更多信息,但岩壁深处的残痕似乎已经耗尽了那点微弱的共鸣之力,重新归于沉寂。无论他如何激发手镯、注入契约之力,都无法再得到新的反馈。仿佛那残痕只是一枚古老的、能量几乎耗尽的“信息存储器”,刚才的共鸣只是触发了它最后一点记录的回放。
但即便如此,收获也已远超预期!
叶凡收回手,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心潮起伏。他几乎可以肯定,幽影岩窟隐藏着大秘密,这个秘密的层次,很可能超越了暗鸦组织目前的认知。而他,因为身怀“钥匙”和特殊的契约,成为了那个可能窥见一角的“幸运儿”或者说……“引子”?
就在这时,联络符石传来了震动,是夜枭发来的加密信息,言简意赅:“叶先生,灰羽在监控外部菌群时,发现菌群母体的聚合体规模在持续扩大,并且正在向地渊裂隙方向缓慢移动,似乎有部分菌群正在尝试向裂隙深处渗透。同时,入口结界能量消耗速率比预期快了15%。银鸦队长判断,结界可能无法维持原计划的三个月,需要重新评估安全期限。请知悉,并做好可能提前转移的准备。”
内外交困,压力陡增!
外有审判官神念扫荡、菌群虎视眈眈,结界岌岌可危;内有侵蚀未除、伤势未愈,却又发现了可能蕴含巨大机遇与风险的古老秘辛。
叶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他看了一眼那面蕴藏古老残痕的岩壁,又摸了摸手腕上温热了一丝的青铜手镯。
“提前转移……”叶凡眼神闪烁,“或许,不一定只有‘转移’一条路。”
如果幽影岩窟真的如残痕信息暗示,是某个“次级缓冲地带”,甚至具备“暂避”的功能……那么,在外部结界彻底失效、被迫暴露之前,他是否有可能,利用“钥匙”和此地的联系,找到那条“暂避”之路?或者说,找到通往地窟更深层、更安全区域的入口?
这无疑又是一次冒险。但与暴露在审判官和菌群母体眼皮底下相比,探索未知的古老遗迹,或许风险与机遇的平衡更值得倾斜。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尽快恢复更多的实力,尤其是要加强对契约网络的掌控和对“钥匙”的沟通能力。
叶凡回到石床边,再次握紧灵石。眼神中的犹豫和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目标明确的坚定。
疗伤炼化,喂养钥匙,同时尝试更深入地与手镯沟通,并谨慎探索那面岩壁残痕可能隐藏的更深层秘密——比如,寻找“契痕为引”的具体所指。
幽影岩窟的死寂,仿佛成了孕育风暴前最后的宁静。而叶凡,已经站在了抉择的岔路口,准备向着那未知的深幽,踏出试探性的一步。
风暴将至,或许唯有深入风暴眼,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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