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碎冰砸在地上,叮当乱响。
叶焚歌还站在原地,掌心的血顺着剑柄往下淌,滴在焦黑的地缝边缘,滋啦一声冒起白烟。左臂胎记猛地一抽,像是有根线从骨头里往外拽,她眉头都没皱,反手一拳砸在自己肩膀上,硬是把那股劲儿给震回去。
“装神弄鬼。”她啐了口血沫,抬头往前看。
远处地底裂开一道口子,红光从缝里透出来,像谁在下面烧了口大锅。三声剑鸣顺着地脉传上来,一声比一声急,震得她牙根发麻。那声音她熟,梦里听过——皇极殿藏剑阁的晨钟,每天天不亮就响,吵得她想把钟砸了。纸条上还留着批注:“建议改铃铛,轻点响,吵死老娘了。”
她拖着血剑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岩壳上,脚底发烫,可比梦里火刑台差远了。梦里那火能烧魂,现实这点温吞水,顶多算泡脚。
越往里走,空气越沉。岩壁上开始浮出剑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拿刀划的,又像是自然裂开的。她路过一处,瞥见墙上刻着半句字:“……选我,你就能——”后面被火烧没了。她冷笑:“选你?我饭都不会做,还搞命运抉择?”
话音刚落,脚下地面一颤。
三把剑,从地底缓缓升起,悬在岩浆之上,剑尖朝天,剑身缠着铁链,链子另一头扎进岩浆,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不让它们飞走。
左边那把通体漆黑,剑脊有道血槽,像裂开的嘴。一出现,她耳朵里就响起萧寒念咒的声音,节奏和上回在寒潭听见的一模一样。她盯着那剑,低声道:“诛邪?杀谁?杀你自己?”
中间那把通体暗红,剑身布满裂纹,像干涸的河床。她刚多看两眼,眼前一晃,楚红袖站在血池中央,头发飘在血水里,突然抬手,掌心炸开一团火,整个人瞬间炸成碎片。她眼皮都没眨,只把血剑往地上一顿:“轮回?她命硬得很,轮不到你来收。”
右边那把金光流转,剑柄雕着龙首,龙眼是两颗黑石。她刚想动,那剑突然嗡了一声,一道声音直接钻进脑子——
“选吧,救谁?或者,都别救?”
她猛地抬头,那声音她也熟。梦里批奏折的那位,总爱半夜烧典籍,边烧边骂:“这届朝臣废物,不如一把火烧干净。”纸条上还写着:“这届宿主更废,连碗泡面都煮糊。”
“你算什么东西?”她往前一步,盯着那把人皇剑,“不就是个赖在梦里不走的老鬼?”
三把剑同时震了震,铁链哗啦作响。
她没退,反而伸手,先碰上诛邪剑。
指尖刚触到剑身,画面炸开——萧寒站在雪地里,银袍染血,轮回剑从他胸口穿出,他低头看了眼,居然笑了。然后他抬手,把剑往更深的地方推了推,像是在帮对方完成最后一击。
她手指一抖,没缩回,反而冷笑:“你早就在替我死了,还差这一回?”
画面散了。
她转手去碰轮回剑。
剑身一烫,眼前又是一炸——楚红袖站在她面前,浑身是血,手里攥着一把断剑,突然对她笑:“姐,我先走一步。”下一秒,她整个人炸开,血雾冲天,连骨头都没剩。
她喉咙一甜,咬住内唇,硬是把那口血咽了回去:“你从不说痛,我凭什么替你哭?”
画面消失。
她最后看向人皇剑。
手刚抬起来,那剑自己动了,剑尖转向她,像是在打量她。然后,梦里那张纸条突然浮现在她脑子里:“别碰这把,碰了就得选,选了就得死一个。”
她咧了咧嘴:“我连梦里都敢摔你枕头,还怕你一把破剑?”
手掌拍上剑柄。
轰——
初代人皇的笑声炸响,整个地底都在抖:“选吧!救萧寒?救楚红袖?还是——救你自己?”
她猛地抽手,怒吼:“我的命,轮不到你来判!”
三把剑同时离位。
铁链崩断,剑尖齐齐对准她心口,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她不退,反而往前冲,双臂交叉挡在胸前,掌心剑印轰然亮起,左臂胎记也跟着炸开血光。两股力量撞在一起,像是两头野兽在她身体里对咬。
剑尖离心口只剩一寸。
她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像是萧寒站在面前,抬手要杀她。也能闻到血腥味,像是楚红袖的血溅到她脸上。还能听见那个老鬼在笑,笑她终究逃不过选择。
可她没闭眼。
反而笑了。
笑得牙龈都露出来。
“你们都想让我选?”她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一个要我救,一个要我死,一个要我当神——”
她猛然抬头,金银双瞳全燃起来:“我选——我自己!”
吼完,她双臂猛地往外一震。
掌心剑印和左臂胎记同时炸开,金光血光混在一起,像是两股洪水撞上三把剑。
轰!
地底炸开。
岩浆倒卷,火柱冲天,整座剑冢开始塌陷。石块从顶上砸下来,她站着没动,三把剑悬在她面前,剑尖离心口半寸,再进一寸就能穿心,退一寸就能活命。
她盯着它们,喘着粗气,血从嘴角往下流。
突然,掌心伤口又开始疼。
不是那种烧灼的疼,是钝的,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拧螺丝。她低头看,血滴在地上,没散,反而聚成一小滩,泛着暗红光。
然后,那滩血开始冒泡。
雾气升腾,空中浮现出一行字——
“血池之下,有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左臂胎记猛地一跳。
她低头。
血目又睁开了。
可这一次,它没看她。
而是死死盯着她面前那三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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