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归一后的第三个槐花开季,铁山的小孙女铁丫发现了件怪事——每天清晨,双界糕坊的老灶台边,总会多出几片闪着银光的鳞。
那些鳞片薄得像蝉翼,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在晨光里能看清里面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太奶奶留下的那片蛇鳞。
“阿爷,是不是创世蛇又来偷尝糕了?”铁丫举着片鳞跑向正在捣馅的铁山,晨光透过她掌心的味印,在鳞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她的小辫子上还别着朵槐花,跑起来一晃一晃的,花瓣蹭到铁山的胳膊。
铁山停下木杵,看着鳞上熟悉的笑脸纹路笑了。他鬓角的白发又添了些,像落了层新雪,掌心的银簪疤却在捣馅时越发烫,像有股力气在跟着一起使劲。
“这是太奶奶在给咱添料呢。”他往石臼里撒了把新采的槐花,白色的花瓣落在金红色的馅上,像飘了场小雪,“当年她总说,蛇鳞粉得带点灶烟味才够劲,就像老茶得用炭火烘。”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守灶者的曾孙女林小满正蹲在灶前添柴。小姑娘梳着羊角辫,辫梢系着红布条,木勺系在腰间当装饰,勺底的蛇鳞被灶火烤得发亮,像块小小的铜镜。
“太爷爷说,这些鳞是树顶的蛇影抖下来的。”她用树枝拨了拨火,火星溅到地上,竟长出三两片迷你疼甜叶,叶片上还沾着火星的温度,“他还说,阿爷您年轻时,能徒手接住蛇影吐的鳞呢!说您当时跳起来,像只老山猫!”
铁丫眼睛一亮,扔下手里的鳞就往疼甜树跑。她的布鞋踩过洒满槐花的石板路,留下串串带着花香的脚印。
树干上的旧樟木箱还在,只是如今成了孩子们的“藏宝盒”,里面堆满了带味印的乳牙、磨圆的石子,还有片最大的蛇鳞,被铁丫当成了镜子,每天都要对着照照,看自己的笑脸有没有和鳞上的一样甜。
“太奶奶,我要学接鳞!”她对着鳞上的笑脸喊,声音脆得像银铃,回声撞在树洞里,嗡嗡作响,震得箱底的乳牙“叮叮当当”响。
突然,树顶落下片银光,像颗小流星。铁丫慌忙伸手去接,却被鳞上的热气烫得缩回手——鳞落在地上,竟化作一小撮带着槐花香的蛇鳞粉,被风一吹,飘向双界糕坊的方向。
这时,阿蓝的徒弟,如今的双界味师蓝墨提着个陶罐走来。他的袖口沾着面粉,手指关节上全是老茧,罐里装着新酿的“鳞蜜酒”,酒液晃出的涟漪里,漂着片极小的蛇鳞,像条睡着的小鱼。
“你阿爷当年为了接片鳞,从了望台上摔下来,磕掉了半颗牙。”蓝墨往铁丫手里塞了块刚做好的试吃糕,糕上还冒着热气,“尝尝,这馅里就加了今早的新鳞粉,是你太奶奶特意留的。”
铁丫咬了口糕,眼睛瞬间瞪圆。甜里裹着点涩,像含着片新鲜的蛇鳞,咽下去时,喉咙里竟泛起槐花的清苦,正是阿爷总说的“太奶奶的味道”——那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想再咬一口,再尝一口。
灶边的鳞越积越多,铁山干脆找了个青瓷碗来装。碗是地球的瓷,碗沿却描着空味界的鳞纹,是当年双界工匠合做的。
每当双界的孩子来学做糕,他就往馅里撒一小撮鳞粉,看着孩子们被涩味呛得皱眉,小脸皱成个核桃,又被后味的甜逗笑,眼睛弯成月牙,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和林风。
“阿爷,这鳞粉是不是有魔法?”有个空味界的小男孩举着沾了粉的手指问,他的指尖泛着银光,“我娘说,吃了带鳞粉的糕,晚上能梦见太奶奶在捣糕呢。”
铁山笑着不说话,只是往石臼里又加了勺鳞粉。木杵落下,馅里冒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这天夜里,铁丫被灶房的动静吵醒。窗外的月光亮得像霜,她悄悄溜过去,趴在门缝上往里看——
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老灶台上织出张银网。铁山正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片鳞,借着月光往石臼里撒粉。他的动作很慢,像在做件极重要的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仔细听,竟和疼甜树沙沙的声响一个节奏,像有人在和他一起唱。
更让她吃惊的是,灶膛里的火没熄,只是烧得很旺,火苗舔着锅底,映得铁山掌心的银簪疤发亮,那些发亮的纹路,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在胳膊上织出淡淡的蛇鳞纹,像极了太奶奶衣襟上的绣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太奶奶说,守灶的人,得让灶记住两种味。”铁山对着空灶喃喃自语,把最后一点鳞粉撒进石臼,石臼里的馅突然冒起热气,“甜是给活人尝的,疼是给日子记的,少了哪种,灶都不香。”
铁丫捂住嘴,怕自己笑出声——她看见灶台上的青瓷碗里,所有的鳞都在发光,像无数个小小的月亮,而碗沿边,正慢慢凝结出片新的鳞,上面的笑脸,比以往任何一片都要清晰,嘴角还沾着点槐花粉,像刚偷吃了糕。
第二天一早,铁丫学着阿爷的样子,往馅里加了勺鳞粉。木杵落下时,她忽然觉得掌心的味印发烫,低头一看,味印里的笑脸竟活了过来,对着她眨了眨眼,像在夸她做得好。
风从糕坊的窗吹进来,带着槐花和鳞粉的香,灶边的青瓷碗里,新的鳞又悄悄多了一片。铁丫看着鳞上的笑脸,突然明白,太奶奶从来没走,她就在这灶烟里,在这鳞光里,在每块带着甜疼的糕里,陪着他们,一天又一天,一季又一季。
远处的疼甜树沙沙作响,像在应和她的心思。树顶的蛇影轻轻晃了晃,又一片银光落下,朝着双界糕坊的方向,悠悠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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