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苍白的手蜷了指尖,地底的震动停了一瞬。
我站在原地,折扇垂在身侧,血迹干在扇骨上,黏得发涩。寒星的冥河威压还在空中压着,像一层看不见的水银铺满了整个石台。她双掌贴地,呼吸平稳,但我知道她撑不了太久——这股力量来得太猛,不是她现在能驾驭的。
可眼下没人有空喘气。
跪在焦土上的那团黑影,突然动了。
它没挣扎,也没咆哮,反而缓缓抬起脸,七窍里渗出的黑烟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轻轻飘起又落下。它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从一口锈住的钟里挤出来的:
“楚昭……放我走。”
我挑眉。
“你说什么?”
它重复了一遍,这次更轻:“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我差点笑出声。这玩意儿前一刻还叫嚣着要夺天命图、毁血契、把寒星炼成蛊子,现在倒学会低头了?
我往前半步,靴底碾过一块碎骨,发出轻微的咔响。
“渊主?”我问,“是你真身开口,还是这具化身自己吓破了胆?”
它没回答,只是低着头,肩头微微抖。那串骷髅念珠早已碎裂,只剩几节残骨挂在袖口,随着它的呼吸轻轻晃荡。
寒星这时睁了眼。
她没抬头,但掌心下的幽蓝细流猛地一滞,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她没说话,只是悄悄将右手往身后挪了寸许,随时准备拔出那柄变形为戟的星盘碎片。
我没拦她。
我也觉得不对。
恶念化身这种东西,本就是执念凝成,宁可崩解也不会退让半步。它现在跪着求饶,要么是诈,要么……就是快不行了。
脑子里的手册忽然翻了一页。
一行批注浮现:
**“恶念消散,真容将现。”**
我眯起眼。
原来如此。
不是它想活,是它的存在规则正在崩塌。寒星那一波冥河威压不只是压制,更像是触发了某种清理机制——就像扫帚扫过积灰的角落,把不该存在的东西给掀了出来。
我冷笑一声,抬脚走到它面前蹲下,离那张扭曲的脸不过三尺距离。
“你知道‘恶念消散,真容现’这句话吗?”我问。
它喉咙滚动了一下,没应。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慢悠悠地说,“反正你现在这副样子,连装悲天悯人都懒得装了。”
它终于抬头,空洞的眼眶对上我的视线。那一瞬间,我看到它脸上闪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情绪——不是恨,也不是惧,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熟悉。
我心头一跳。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我下意识抬手,掩住了左眼的琉璃镜。这镜子挡的不只是异瞳,还有那些不该看的记忆。有些画面一旦碰上,就会像毒藤一样缠上来,把你拖进过去。
可就算遮住了,我也感觉得到——它在变。
它的轮廓开始模糊,不是溃散,而是像水面上的倒影被人搅动,一层层泛起涟漪。黑雾不再是实体,反倒成了某种遮罩,正被一点点撕开。
我退后两步,鬼符剑重新凝在掌心。
寒星也站了起来,脚步轻移,落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她的气息不稳,但站得很稳。
“你要做什么?”她问那黑影,声音冷得不像她平时的样子。
它没理她,只盯着我。
然后,它笑了。
嘴角一点点扯开,弧度诡异,却又莫名眼熟。那笑容不属于渊主,也不属于任何妖物——那是……我的表情。
我脑中轰的一声。
最后一层黑雾褪去时,我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五官、轮廓、甚至连右眉尾那道旧伤疤都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它的眼神空得可怕,像是被人挖走过什么东西,又硬塞进一堆腐烂的念头。它的嘴角挂着那种虚假的慈悲,像是在模仿谁,又像是在嘲讽谁。
我站在原地,没动。
寒星倒抽一口冷气,握戟的手紧了紧。
“这……是你?”她声音发紧。
“不是我。”我盯着那张脸,一字一句地说,“是三千年前,被割出去的那一部分。”
它张了嘴,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沙哑,反而平得像水面:
“你当年斩断神籍,逃入云海裂痕,可记得为什么要逃?”
我没答。
它继续说:“因为你看到了天命簿上的涂改痕迹。你以为是别人动的手。可你有没有想过……动手的人,就是你自己?”
我冷笑:“少来这套话术。你不过是残留的执念聚合体,趁我现在虚弱想乱我心神?”
它摇头,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笃定。
“我不是渊主。”它说,“我是你不要的东西。是你亲手剥离的堕化之影。你怕它影响判断,怕它毁掉你冷静的假象,所以把它扔进了十八渊。”
我手指微动,鬼符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
它说得没错。
三千年前,我在司掌天律时,确实做过一件事——将自身所有负面执念剥离,封入深渊。那是为了保持绝对理性,不受情绪干扰。我以为那是必要的牺牲。
可现在看来……
我才是那个最疯的。
它看着我,忽然轻声笑了:“你以为你在修自己?其实你一直在逃。逃规则,逃命运,逃你自己。”
寒星猛地往前一步:“闭嘴!”
它却不恼,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竟有一瞬清明。
“小姑娘……你不该觉醒。”它说,“冥河权柄不该落在你手里。你扛不住的。”
“我不用你操心。”寒星咬牙,“你也配谈扛不扛得住?现在跪着的是谁?”
它没反驳,只是慢慢低下头,身体开始从边缘剥落,像纸页被火舌舔过,一层层卷曲、焦黑、化为飞灰。
但它还没死。
最后一丝残影悬浮在半空,凝成我的面容,嘴唇微微开合,仿佛还想说什么。
我没让它说完。
抬手一挥,鬼符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裂帛声。
那张脸碎了。
灰烬飘散,落地即灭。
风没动,火没熄,天命图依旧流转。
我站在原地,折扇垂着,剑尖滴下一滴血,砸在焦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寒星走过来,站在我旁边,声音很轻:“你还好吗?”
“不好。”我说,“但我还能打。”
她没笑,只是点点头,目光扫过地面那堆灰烬,又看向远处那只依旧悬空的手。
“接下来呢?”她问。
我盯着那手看了两秒,忽然想起什么。
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极淡的裂痕,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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