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盏城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蓝顶旅店外的监视者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休。汪臧海小队被困在狭小的客房内,仿佛笼中困兽。帖木儿驻军与“寻根者”的阴影交织,使得每一次外出都充满风险。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汪臧海在油灯下铺开所有地图和线索,“但直接出城,必然会被跟踪。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伊本·阿拉姆赠与的青铜令牌上,指腹反复摩挲着背面那些细微的星辰刻点。连日来的观察和计算,让他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看,”他示意众人围拢,用炭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苦盏城的大致轮廓,并标出了几个关键点,“令牌背面的星点排列,并非随意雕刻。我比对过星图,这应该是未来三日内,北斗七星与北极星在本地夜空中的相对位置投影。而其中天枢星的位置……”他的笔尖点在图纸上靠近城西贫民区的一个点,“恰好与苏莱曼地图上那个淡墨符号,以及我们之前发现的‘西线’入口方向,形成了奇妙的三角对应。”
阿卜杜勒老爹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这令牌不仅是信物,更是一个隐晦的导航仪?指示了第三条路?”
“不止如此,”汪臧海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怀疑,这指示的并非一条固定的路径,而是一个‘时机’。只有在特定星辰运行到特定位置时,通往‘龙脊之极’的某种‘门’或者安全通道才会短暂开启或显现。这或许就是巴巴耶夫的勘探队失败的原因,他们只知地点,不明时机。”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然而,如何摆脱监视,并在指定时间抵达指定地点,仍是难题。
转机出现在次日傍晚。苦盏城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随即是士兵奔跑和大声呼喝的嘈杂。赵斥候冒险从窗缝向外窥视,回来低声道:“是城南的粮仓起火了!火势很大,不少士兵和民众都往那边去了!”
沙赫拉兹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时机太巧了。像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
汪臧海当机立断:“无论是不是巧合,这是我们离开的机会!收拾东西,准备从旅店后院的马厩走,那里靠近小巷,监视应该最弱。”
果然,城内的混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小队六人牵着驮马,悄然从蓝顶旅店后门潜入错综复杂的小巷网络。凭借着赵斥候出色的方向感和汪臧海对令牌星点的解读,他们在昏暗的巷道中快速穿行,避开了主要街道上的巡逻队。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城西边缘时,前方巷口突然闪出三个黑影,拦住了去路。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们手中反射着冷光的弯刀。
“把星图和令牌留下,饶你们不死。”为首的黑影用生硬的汉语低喝道,口音与那晚的“暗影守夜人”颇为相似。
“是‘寻根者’!”沙赫拉兹瞬间拔出弯刀,其他人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侧方屋顶上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机括响动!数支短弩箭矢精准地射向“寻根者”持刀的手腕!速度极快,悄无声息!
“寻根者”猝不及防,惨叫着丢下武器。他们惊骇地望向屋顶,只见几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
“白衣行者……”为首的“寻根者”咬牙切齿,却不敢停留,狼狈地搀扶着同伴,迅速退入黑暗之中。
小队不敢耽搁,迅速冲出苦盏西城门。此时,城南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城门守卫也有些混乱,他们的出城并未受到严格盘查。
按照令牌星点的指引,他们并未直接走上任何一条已知的商路或地图标注的路径,而是折向西南方一片怪石嶙峋、看似无路的丘陵地带。夜色深沉,星辉洒满大地。汪臧海不时抬头观测星辰方位,调整前进方向。
“我们好像在绕圈子?”一名明军士兵有些疑惑地注意到,他们似乎并非直线前进,而是在丘陵间迂回。
“不是在绕圈子,”汪臧海解释道,“而是在避开某些东西。你们没发现吗?我们走过的路线,脚下的地面格外坚实,而两侧看似平坦的地方,偶尔能听到细微的流沙声。这令牌指引的,可能是一条隐藏在危险地貌中的安全小径。”
果然,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赵斥候用长矛试探旁边一片看似正常的沙地,矛尖瞬间陷下去大半,下面竟是松软的流沙坑!
连续跋涉了大半夜,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们抵达了一片巨大的、由黑色岩石构成的乱石谷。谷中巨石嶙峋,形态怪异,仿佛巨兽的骸骨。根据令牌和星象计算,目的地应该就在这片石谷深处。
然而,眼前的石谷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风吹过石缝,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这里的气场……很乱。”汪臧海蹙眉观察,“岩石的排列看似自然,但仔细看,似乎暗合某种扰人心神的阵法。盲目闯入,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产生幻觉。”
他再次举起令牌,对照着即将隐去的星辰。当最后一颗指引星辰即将沉入地平线时,令牌上某个原本暗淡的星点,在晨曦的微光中似乎与远方石谷中某块巨石的轮廓产生了刹那的重合!
“那边!”汪臧海指向那块形状如同蹲伏巨狮的黑色岩石。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来到近前,才发现“巨狮”岩石底部,有一个被碎石和枯藤半掩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缝隙内漆黑一片,向外透着阴冷的寒气。
汪臧海仔细观察缝隙边缘,发现了一些极其古老的人工凿刻痕迹,以及一个几乎被风化磨平的符号——正是那个简化的树形印记!
“就是这里了。”汪臧海长舒一口气,“令牌指引的第三条路,入口。”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缝隙内部情况未知,是否还有更复杂的机关?这条通道究竟通往何处?是否能赶在月圆之夜前抵达“龙脊之极”?
阿卜杜勒老爹将火把伸入缝隙,火光摇曳,只能照见前方一小段向下倾斜的、光滑的石壁,深处依旧是一片黑暗。
“我先进去探路。”赵斥候自告奋勇。
汪臧海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捆细绳:“小心,每十丈做一个标记。感觉不对立刻退回。”
赵斥候深吸一口气,侧身钻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缝隙之中。小队其余五人在外紧张等待,手中紧握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苦盏城已被甩在身后,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这条隐藏在星辉指引下的秘径,将把他们带向何方?是通往失落文明的核心,还是另一个致命的陷阱?
所有答案,都隐藏在前方那片未知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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