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坐在办公室里，指尖的钢笔在文件上悬了许久，一个字也没写下去。窗外的阳光明明很烈，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心里那股翻涌的怒火像被堵住的火山，找不到出口，只能在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还是忍不住给阿月打了电话，约她在咖啡馆见面。他想了一夜，觉得或许可以退一步——只要她还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只要她没和周明走到最后一步，他还能接受。
阿月来了，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灰色卫衣，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比以前多了几分烟火气的鲜活。她刚坐下，就局促地捏着衣角，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阿月，”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了想，你和周明交往，我可以不反对。”
阿月惊讶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但是，”林默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底线，“你们不能越界。不能接吻，更不能……一起睡觉。”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身体的亲密是最后的底线，只要这层底线还在，他就还有机会把她拉回来。
阿月的脸颊瞬间涨红了，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她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我们……已经接吻了。”
林默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紧，笔帽“咔哒”一声被捏出了裂痕。“你说什么？”
阿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却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我们已经接吻了。而且……我们已经一起睡觉了。”
“你再说一遍！”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咖啡馆里其他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他却浑然不觉，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死死盯着阿月，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们住的地方很小，只有一张床，”阿月的声音带着委屈，却异常坚定，“每天晚上回去，肯定要一起睡啊。而且……接吻很正常啊，我们是男女朋友……”
“正常？”林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得往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声响。“在你眼里，这叫正常？阿月，你忘了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了吗？你从岛上出来的时候，连跟人说话都会脸红，现在呢？你才跟他认识多久，就敢跟他……”
他的话没说完，却带着浓浓的羞辱和愤怒。
阿月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也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第一次对着林默大声反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喜欢周明，跟他接吻，跟他一起睡觉，都是我愿意的，这有什么不对？”
“不对？”林默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伸出手，想抓住阿月的手腕，却被她猛地躲开。
“林默！你别太过分了！”阿月后退一步，眼里满是抗拒和愤怒，“你凭什么管我？就因为你把我从岛上带出来？就因为我父亲托付你？那是恩情，不是让你控制我的理由！”
“我控制你？”林默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是为了你好！那个周明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什么？不过是骗你几句甜言蜜语，占你便宜！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吗？”
“他是真心的！”阿月激动地喊道，眼泪掉了下来，“他对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他不会像你一样，只知道用钱衡量一切，只知道控制别人！他会听我说话，会心疼我累，会把最后一口饭留给我，这些，你永远都不会懂！”
林默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胸口闷得发疼。他看着阿月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里那股从未有过的、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燃烧的愤怒和维护，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抓不住她了。
这个他从荒岛上带出来的、曾经像白纸一样单纯的女孩，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反抗他的勇气。她不再是那个会怯生生拉着他衣角、对他言听计从的阿月了。
周围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林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想发作，想把阿月强行带走，可看着她眼里那股决绝的光芒，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感到如此无力。
以前，不管是商场上的对手，还是身边的莺莺燕燕，他都能牢牢掌控在手心，用金钱，用权力，用手段，总有办法让对方顺从。可阿月不一样。
她不在乎他的钱，不在乎他的权力，甚至不怕他的怒火。她想要的，是他给不了的平凡和自由。
林默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又渐渐恢复血色。他看着阿月，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水，有愤怒，有不甘，有失望，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绝望。
“好，”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很好。阿月，你很好。”
他没再说别的，转身，一步步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他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的，也不知道车子是怎么开回公司的。他只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那个他以为永远属于自己的、从荒岛带回来的珍宝，终究还是挣脱了他的掌控，奔向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而他，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力感，比任何失败都让他痛苦。
咖啡馆里，阿月看着林默落寞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紧绷的身体才缓缓垮下来，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捂着嘴，压抑着哭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周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看到她哭，快步跑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
阿月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愤怒和迷茫，都哭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只知道心里那块被恩情和自由拉扯的地方，好像终于有了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带着那么多的疼痛和不舍。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林默此刻冰冷的心房。他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他能掌控的。比如人心，比如阿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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