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校场的地面还带着露水。张定远站在高台前,看着三百名新军士兵列队走来。他们脚步整齐,但眼神里有疲惫,也有疑问。
他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练了这么多天,每天扛着火铳跑,背沙袋爬坡,半夜还要起来换哨。有人开始问自己,到底图个啥。
他没让人喊口号,也没敲鼓。等队伍站定,他只说了一句:“我以前总想着报仇。”
台下安静了。有几个年轻士兵抬起头,看向他。
“我爹死在倭寇刀下。我参军那天就想上战场,见一个杀一个。”他说,“那时候我不懂别的,只知道恨。”
风从海边吹过来,吹动他的衣角。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继续说:“后来我明白了,打仗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村子不被烧,让孩子能上学,让老人能在门口晒太阳。”
台下有人动了一下。一个瘦小的士兵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人拉了他一把。
“你们现在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张定远声音提高了,“是为了将来的孩子不用逃命,不用躲在山沟里吃草根。”
没人说话。只有远处传来一声口令:“整队!”
他扫了一眼人群,点了三个人的名字。三人出列,站到前面。
第一个是陈二狗,来自福宁。他说他娘被倭寇抢走后就没回来。他参军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再经历这事。
第二个叫李阿大,老家在霞浦。他家房子烧了三次,最后一次连地基都没剩。他说他不想再盖第四次房。
第三个最年轻,才十八岁,叫王五。他是去年招募时差点被淘汰的那个。他说他本来不想来的,可听说戚家军救了一个被埋的孩子,当场就报了名。
张定远看着他们,点头。
“你们的初心不一样。”他说,“有的为家人,有的为家乡,有的听了个故事就来了。这都不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
“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做的事,能让以后的人不用再来当兵。”
台下有人低头,有人握紧拳头。一个原本打算退伍的士兵悄悄把行李放回了营帐。
“我知道你们累。”张定远说,“我也累过。但我更怕一件事——怕有一天我们松了劲,敌人又回来了。”
他指向东边的海面。
“昨天我看到一缕烟。很淡,几乎看不见。我不知道那是渔船还是信号。但只要我在这一天,就不能当它不存在。”
台下的火铳手下意识检查了肩上的枪管。装填兵摸了摸火绳是否干燥。
“真正的战斗不在战场上。”他说,“在每一次你本可以偷懒却坚持站岗的时候,在每一次你想放弃却继续训练的时候。”
他走下台阶,走到队伍中间。
“你们不是在等一场仗。”他说,“你们是在防一场不该发生的仗。”
有个士兵举手。他问:“将军,要是十年都没事呢?我们还要练吗?”
“要。”张定远答得很快,“二十年也要练。只要这片海还连着外面,我们就不能闭眼。”
另一个士兵问:“如果我们一辈子都没打过大仗,算不算白干?”
“不算。”他说,“因为你守护的每一天平安,都是真的。”
他回到高台前,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起,照在校场的旗杆上。
“今天你们回去后,该操练操练,该吃饭吃饭。”他说,“但记住一点:你们穿这身衣服,不是为了自己风光,是为了让百姓走过这条路时,不用低头快走。”
队伍解散时,比往常安静。但他们走出去的步伐变了。不再是机械地迈步,而是带着一种沉下来的东西。
张定远站在原地没动。他看见那个曾犹豫要不要留下的少年主动去找值班军官,要求排进今晚的第一班哨。
他看见几个老兵在教新兵怎么判断火绳湿度,用手指捻一下就知道能不能用。
他看见刘虎站在角落,朝他点了点头。
风又吹过来。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老茧。那些痕迹还在,很深。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刀要直,人更要直。
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递上一份哨报。他接过看了眼,内容简单:东滩南段发现两枚陌生脚印,方向朝内陆,已派人跟踪。
他把纸折好,放进怀里。
远处校场上传来新兵练习装填的声音。咔、推、压、锁。动作还不熟练,但很认真。
他转身朝训练区走去。路过一面旗杆时,停下看了一眼。
旗子升到了顶。晨光落在上面,没有一丝褶皱。
他伸手扶了扶铠甲肩部的接扣,继续往前走。
一名新兵正在调整火铳支架的高度,蹲在地上反复试。他走过去,蹲下,帮他把底座拧紧。
新兵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张定远先开口:“别问值不值。去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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