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地府,轮回深处。
此地终年不见天日,唯有忘川河水泛着惨绿幽光。河上奈何桥摇摇欲坠,桥头孟婆汤锅沸腾,散发着令人遗忘一切的气息。
但今日的幽冥,格外不同。
伪天道掌控轮回后,阴司秩序早已崩坏。本该公正审判亡魂的十殿阎罗,如今皆成傀儡,双目空洞,机械地执行着“收割魂魄、提炼本源”的指令。
而轮回殿主——那位传说中的“泰山府君”,更是伪天道亲手点化的恶念化身,执掌轮回权柄,实力深不可测。
孙梧空本尊踏破阴阳界限,强行降临幽冥。
他落足之处,黄泉路寸寸龟裂,无数游魂哀嚎逃散。阴司鬼差如潮水般涌来,却在他周身三丈外停滞——混沌之力自然流转,形成绝对领域,万鬼莫侵。
“孙梧空,你越界了。”
低沉的声音从轮回殿深处传来。
一座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门后走出一个身着玄黑帝袍、头戴平天冠的身影。他面容模糊,似有千张面孔在不停变换,时而慈悲,时而狰狞。
正是轮回殿主。
“让开。”孙梧空只说了两个字。
“此地乃天道重地,轮回枢纽。你一介妖猴,擅闯幽冥,已是死罪。”轮回殿主抬手,忘川河水倒卷而起,化作亿万水鬼,扑向孙梧空,“更何况,你还想带走后土神性转世之灵——罪加一等。”
孙梧空看也不看,张口一吸。
忘川水鬼如长鲸入海,尽数被他吞入腹中。混沌胃囊运转,将这些怨魂炼化为最纯粹的阴气,反哺自身。
“伪天道掌控的轮回,也配称天道重地?”孙梧空踏前一步,“今日我来,不仅要带走晶晶的真灵碎片,还要……砸了你这扭曲的轮回殿!”
话音落,金箍棒已然出手。
一棒砸向青铜巨门!
轮回殿主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一本漆黑书卷——生死簿!书页翻动,无数真名显现,每一个名字都对应一道因果锁链,从虚空中延伸而出,缠向孙梧空。
这是轮回权柄的具现化,可追溯一切生灵的前世今生,以因果为枷锁,禁锢神魂。
孙梧空体内,第五道时光纹微微发亮。
他看到了那些因果锁链的轨迹——每一道都连接着他的过去:与菩提祖师的师徒之因、与白晶晶的情缘之果、与通臂猿猴的牺牲之谊……
但这些因果,如今已全部融入混沌。
“断!”
孙梧空低喝,时光之力逆流而上,沿着因果锁链回溯。不是斩断,而是……将因果的“源头”强行覆盖,以混沌重新定义。
刹那间,所有锁链崩解,生死簿书页燃起灰火。
轮回殿主面色微变:“你竟能篡改因果?!”
“不是篡改。”孙梧空已至门前,“是超越。”
金箍棒重重砸在青铜巨门上。
“铛——!”
巨响震彻幽冥,十八层地狱齐齐震动。巨门出现裂痕,门后传来无数亡魂的哭嚎——那是被伪天道囚禁、无法轮回的怨灵。
轮回殿主终于动了真怒。
“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座便让你见识下,何为真正的……轮回之力!”
他双手结印,平天冠上九旒齐颤。
整个幽冥开始扭曲、折叠、重组。忘川河倒流,奈何桥断裂,十殿阎罗化作十尊万丈魔神,将孙梧空围在中央。
更可怕的是,轮回殿主身后,浮现出一轮漆黑的光环。
光环中,映照出孙梧空经历过的所有“死亡”可能:
在五行山下被镇压至死、在火焰山被焚为灰烬、在归墟被玄冥冻结、在不周山被心魔吞噬……每一种死亡都无比真实,且正在通过轮回之力,试图“覆盖”现实!
这是轮回法则的至高应用——以“可能性”取代“现实性”!
孙梧空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无数死亡结局拉扯、分裂。若非他混沌真身稳固,此刻早已化作亿万死尸。
但他没有慌乱。
因为怀中,息壤之种与后土本源正在共鸣。
“晶晶……”孙梧空心念微动,将一缕神识探入坟冢,与白晶晶残灵沟通,“助我。”
残灵颤动,传递回微弱的回应。
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一种“将我的一切都交给你”的托付。
孙梧空笑了。
他不再抵抗那些死亡可能性,反而……主动接纳。
“晶晶以‘避死延生’承纳我的死劫。那今日,我便以‘混沌创生’,承纳所有死亡,而后……超越死亡。”
他盘膝而坐,任由亿万死亡结局涌入体内。
每一种死亡,都带来极致的痛苦与绝望。但孙梧空的心,却如古井不波。
因为他的混沌本源深处,有一团温暖的光——那是白晶晶的因果痕迹,是后土娘娘的悲悯神性,是他要守护的一切。
死亡无法磨灭这些光。
相反,在死亡的衬托下,这些光愈发璀璨。
“我明白了。”孙梧空在亿万死亡中睁开眼,“轮回的真谛,不是重复,而是……新生。”
“每一次死亡,都是新生的开始。”
“每一次结束,都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这才是后土娘娘身化轮回的初衷——给予众生无限可能,而非永恒囚禁。”
他站起身,周身死亡阴影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容生死、超脱轮回的混沌神韵。体表,第五道时光纹彻底凝实,且与其余四道祖巫纹路连接,形成初步的“五行时空”循环。
轮回殿主彻底震惊了:“你……你竟在生死轮回中顿悟了‘时空一体’?!”
孙梧空不答,只是抬手虚抓。
“晶晶的真灵碎片,归来。”
幽冥深处,无数散落的星光点点亮起——那是白晶晶真灵破碎后,散落于轮回各处的碎片。此刻在孙梧空的召唤下,在息壤之种的牵引下,纷纷穿越时空,汇聚而来。
轮回殿主急催法力阻止,但已来不及。
那些真灵碎片无视一切阻碍,如百川归海,涌入坟冢之中。坟冢上方,白晶晶的虚影开始凝实,从透明到半透明,再到几乎与真人无异。
只是双目依旧紧闭。
“还差最后一步。”孙梧空看向轮回殿主,“需要轮回殿深处的‘往生池水’,洗去真灵碎片上的轮回烙印,她才能彻底苏醒。”
往生池,轮回殿禁地,池水可洗去一切前世记忆,亦可重塑真灵纯粹。
但那里,是伪天道监控最严密之处。
轮回殿主狞笑:“你以为本座会让你得逞?”
他彻底撕去伪装,身躯暴涨,化作一尊三头六臂的魔神。每一只手中都持着一件轮回刑具:断头铡、剜心刀、抽魂鞭、炼魄炉……
“本座坐镇轮回万载,炼化亡魂无数,早已与轮回法则合一。在此地,本座便是……无敌!”
六件刑具齐出,化作六道轮回漩涡,要将孙梧空拖入永恒的刑罚折磨。
孙梧空深吸一口气,将四道祖巫本源、混沌之力、时空感悟,全部凝聚于金箍棒中。
这一击,将倾尽所有。
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轮回殿深处,往生池方向,突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竟是……地藏王菩萨!
这位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愿的菩萨,本该坐镇十八层地狱最深处,此刻却出现在往生池前。
他手中捧着一钵池水,面容悲悯。
“殿主,收手吧。”地藏王菩萨轻声道,“这扭曲的轮回,该结束了。”
轮回殿主怒极:“地藏!你竟敢背叛天道?!”
“老衲从未效忠伪天道。”地藏王菩萨摇头,“老衲效忠的,是众生解脱之道。如今这轮回已成炼狱,老衲不能再坐视不理。”
他将池水洒向白晶晶的虚影。
清澈的池水洗过真灵,所有轮回烙印如冰雪消融。白晶晶的睫毛轻颤,似要苏醒。
轮回殿主狂吼,六臂齐挥,攻向地藏王菩萨。
孙梧空岂会让他得逞?
“你的对手,是我。”
金箍棒化作万丈混沌神柱,一棒砸向轮回殿主真身。
与此同时,孙梧空留在灵山的分身,也到了最关键时刻——
灵山,大雷音寺地下。
血池沸腾,金蝉子的金身已炼化九成九,只剩眉心一点灵光还在挣扎。
分身孙梧空化作微尘,潜入池底,以混沌之力护住那点灵光。
“金蝉子,撑住!”
灵光中传来虚弱的回应:“师兄……快……他们要用我的佛躯……召唤‘最初过去’真身降临……”
“什么?!”分身震惊。
原来,炼制金蝉子不仅是让伪天道降临,更是为“最初过去”打开通道!
一旦金蝉子彻底成傀,两位一体两面的大恐怖将同时显圣,洪荒将再无反抗余地。
而此刻,炼制的最后三步——
第一步:剥离最后灵光,已完成九成。
第二步:灌注天道意志,正在进行。
第三步:召唤过去真身,随时可能启动。
分身急思对策。
他看到了血池旁,那道笼罩在迷雾中的身影——“最初过去”的本体,正在缓缓显形。
时间,真的不多了。
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自爆这具分身,也要打断仪式!
分身下定决心,开始逆转混沌之力,准备自毁。
但就在此时,他怀中的那缕金蝉子佛性真灵,突然主动飞出,没入血池中金蝉子的眉心。
“金蝉子!你做什么?!”分身急道。
佛性真灵传来最后的讯息,带着释然与决绝:
“师兄……让我来……”
“这是我……十世修行的宿命……”
“告诉师父……告诉众生……”
“我金蝉子……不曾负佛……”
真灵燃烧,化作纯净佛火,反向灌注进金蝉子金身!
血池沸腾,天道意志的灌注被强行中断!
迷雾中的身影发出震怒嘶吼:
“金蝉子!你敢?!”
幽冥,轮回殿。
孙梧空本尊似有所感,猛然望向灵山方向。
他感知到了,分身的危机,以及金蝉子最后的选择。
心中一痛,但手中金箍棒更狠、更重。
“这一棒……为金蝉子!”
“为所有被这伪天道玩弄的众生!”
混沌神柱砸下,轮回殿主六臂齐断,魔神真身崩解。
往生池前,白晶晶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向孙梧空,眼中含泪,却带着笑:
“呆子……我回来了。”
孙梧空也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泪滑落。
但战斗还未结束。
轮回殿虽破,幽冥未平。而灵山之危,已迫在眉睫。
孙梧空拉起白晶晶的手,紧紧握住。
“我们回家。”
“然后……去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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