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神药入体，一线悬命
当那颗通体血红的凝血丹被小心翼翼地送入苏瑶口中时，整个听雪阁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
丹药入口即化，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化作一股温热而精纯的暖流，顺着她干涸的喉咙缓缓滑下。顾云逸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暖流进入她身体后，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开始艰难地在她那几近枯竭的经脉中流淌。
然而，奇迹并没有立刻发生。
苏瑶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那紧闭的双眼没有丝毫要睁开的迹象，她的呼吸，依旧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胸前那道狰狞的刀伤，在药力的作用下，虽然流血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但那被毒素侵染而呈现出的乌黑色，却依旧触目惊心。
希望，就像一颗被投入深海的石子，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王爷！”
王医官见状，顾不上擦去额头的冷汗，一个踉跄冲到床边，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尖锐变调：“王爷！这九转回生草乃是上古神物，药性霸道无比！但王妃伤势太重，五脏六腑都已受损，毒素更是侵入了心脉！光靠一颗凝血丹吊命，远远不够！必须立刻外敷内服，双管齐下！外敷清创解毒，内服固本培元！一刻也耽搁不得！”
“怎么做？”顾云逸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烈火灼烧，他紧紧握着那株散发着七彩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在微微跳动的仙草，那双猩红的眸子里，燃烧着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焰，“说！本王现在就做！”
“是！是！”王医官被他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道，“将此草分为两半！一半捣烂成泥，需用最烈的烧刀子调和，敷于伤口之上，可拔毒生肌，阻止毒素继续蔓延！另一半……另一半需用无根之水，慢火熬煮一个时辰，直至汤色呈现七彩之色，喂王妃服下，方可护住她濒临破碎的心脉！”
“无根之水？”
“就是……就是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或是……瓦上未落的霜雪……”王医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也知道，在这炎炎夏日，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放屁！”顾云逸怒吼一声，那股压抑的狂险险再次爆发，“现在去哪里找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用清水！最干净的泉水！现在！立刻！熬药！”
“是！是！老臣这就去！”王医官连滚带爬地准备去吩咐下人。
“不必。”顾云逸冷冷地打断了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医官，里面充满了不信任与戒备，“本王亲自来。”
他不能，也不愿，再将苏瑶的生命，交到任何人的手上。他要用自己最笨拙、最虔诚的方式，去守护这来之不易的一线生机。他信不过任何人，只信自己。
“秦风！”他头也不回地吼道，“将所有人都给本王滚出去！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进听雪阁半步！违者，格杀勿论！”
“王爷！可是您的伤……”秦风急切地想说什么，却被顾云逸那要杀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滚！”
秦风一咬牙，带着所有下人和医官，退出了房间，并将门重重地关上。
听雪阁内，瞬间只剩下顾云逸和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瑶。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后背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走到桌边。那里，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药臼、瓷碗和一坛最烈的烧刀子。
他从未做过这些事。
他那双习惯了握剑杀伐、批阅奏章的手，此刻却要拿起这沉重而粗糙的石臼。他看着那株散发着七彩霞光的仙草，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将仙草放入臼中，拿起捣杵，开始一下，一下地，用力捣碎。
他的动作很笨拙，很生涩。他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道，好几次因为用力不均，药汁都从臼中溅出，洒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他甚至不小心被石臼的边缘划破了手指，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株能救她命的草。
一下，又一下。
他捣得无比专注，无比虔诚，仿佛这不是在制药，而是在进行一场能决定生死的神圣仪式。他将自己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祈祷、所有的爱意，都融入了这单调而重复的动作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株仙草终于被他捣成了烂泥般的膏状，七彩的光芒在药泥中流转，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奇异清香。
顾云逸小心翼翼地将药泥拨入瓷碗，然后，颤抖着手，倒入了那坛烈酒。
“嘶——”
酒液与药泥接触的瞬间，冒起了一阵白色的烟雾，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端着这碗能决定苏瑶生死的药，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床边。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一步——清创上药。
当他的手，颤抖着，去剪开苏瑶胸前那早已被血浸透、与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衣衫时，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地扎着。
“嘶啦……”
布料被一点点揭开，那道深可见骨、周围已因剧毒而呈现出狰狞乌黑的伤口，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眼前。
顾云逸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与心痛，直冲天灵盖。他见过无数尸体，见过无数惨状，却从未有任何一样，能像眼前这道伤口一样，让他痛到窒息。
这就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伤。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用温热的烈酒，将一块干净的布巾浸透，然后，屏住呼吸，开始为她清洗伤口。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他不敢有丝毫的用力，生怕弄疼了她分毫，哪怕她此刻毫无知觉。他一点点地，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毒素擦拭干净，那双曾经杀人如麻的手，此刻却在做着世间最精细的活。
清理完毕后，他用竹片，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发着七彩光芒的药泥，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之上。
当清凉的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苏瑶那紧蹙的眉头，似乎微不可查地舒展了一丝。
就是这个变化！
让顾云逸那颗沉入谷底的心，重新看到了一丝曙光！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剩下的一半仙草放入药炉，亲自守在炉火边，控制着火候，看着那株仙草在水中慢慢舒展，将一缕缕七彩的霞光，一点点地融入汤中。
他寸步不离，双眼死死地盯着药炉，仿佛那是他生命的全部希望。
神药入体，一线悬命。
而这场与死神的赛跑，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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