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电风扇嗡嗡作响,却吹不散会议室里凝滞的空气。阿娟坐在角落,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着圈。老板娘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鉴于公司近期的发展需要,管理层决定进行部分职责调整。老板娘穿着剪裁得利的深蓝色西装,手腕上的钻石表带在灯光下不时折射出冷硬的光芒,老梅将继续负责生产部门的整体管理,但仓库和保安队将划归阿威直接负责。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咳嗽。阿娟抬起头,正好对上老梅阴沉的脸。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指节泛白,但很快又松开,换上了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
阿威则坐在老板娘右手边,嘴角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新衬衫,领口熨得笔挺,却依然掩不住那股流里流气的气质。当老板娘宣布他的新职责时,他故意挺直了腰板,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一圈,最后停在阿娟身上,带着毫不避讳的打量。
阿娟迅速低下头,感觉胃里一阵翻搅。
阿威是何许人也,厂里无人不知。
三年前,他靠着姐姐的关系承包了五金厂的食堂。那本是个肥差,厂里员工近千,光是每日的食材采购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阿威贪得无厌,不仅食材质量一降再降,还变着法子克扣分量。工人们怨声载道,却碍于他是老板娘的亲弟弟,敢怒不敢言。
直到有一天,老梅带着几个质检部门的人突然出现在食堂后厨。当时阿威正翘着二郎腿数钱,连掩饰都来不及。老梅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机拍下了厨房里发霉的蔬菜和过期的食用油,还有阿威面前那叠厚厚的钞票。
第二天,老板娘亲自下令撤换了食堂承包商。据说那天姐弟俩在办公室里大吵一架,最后以阿威摔门而出告终。
这件事后,阿威在厂里消停了一段时间。但狗改不了吃屎,随着时间流逝,他又开始在各个部门间游荡,尤其喜欢往女工多的车间钻。厂里稍有姿色的女工,几乎都被他言语骚扰过。大家背地里都叫他赖皮威。
阿娟还记得去年在成品车间撞见阿威纠缠新来的文员小杨。那时小杨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威却仍不依不饶地拉着她的手腕,说什么跟了我保证你吃香喝辣。最后还是车间主任老张过来解围,阿威才悻悻离开,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老张一眼。
如今这样一个人,竟然要直接管理仓库和保安队。阿娟只觉得后背发凉。
仓库的午后总是格外安静。
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缓缓起舞。阿娟喜欢这个时候,通常她会趁着这段相对清闲的时间,拿出自学考试的教材,在值班室的角落里安静学习。
可这段时间,这份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阿娟妹妹,在学什么呢?这么用功?
阿威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仓库门口,他今天穿了件花哨的短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露出脖子上粗粗的金链子。他看见仓库只有阿娟一个人在,就放肆起来。
阿娟下意识合上书,站起身:威哥,来巡查?
什么巡查不巡查的,就是来看看你。阿威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拉过阿娟身边的椅子坐下,你说姐姐也真是,给我安排这么个苦差事,天天得往仓库跑。
阿娟勉强笑了笑,没接话。她注意到阿威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从脸到胸,再到腰肢,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让她浑身不适。
要我说,你这条件,读这么多书干嘛?阿威翘起二郎腿,抖动着脚尖,女人嘛,找个靠谱的男人比什么都强。
威哥说笑了,多学点总没坏处。阿娟轻声应着,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阿威突然向前倾身,一只手搭上阿娟的肩膀:其实吧,有我在,你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我跟姐姐说一声,给你调个轻松岗位,工资还能翻一番。
那只手湿热厚重,像块黏腻的抹布贴在阿娟肩头。她强忍着躲开的冲动,微微侧身,假装要去拿水杯,顺势避开了那只手。
谢谢威哥好意,我觉得在仓库挺好,习惯了。
阿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习惯可以改嘛。你看,现在仓库归我管,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
他说着,又伸手想去拍阿娟的后背。这次阿娟迅速站起身,走向货架:威哥,我得去清点一下b区的货了,昨天刚到了一批新材料。
阿威的手悬在半空,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扯出个笑容:行,你去忙。我就在这儿坐会儿。
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阿威总会找各种理由来仓库——检查安全、核对库存、甚至声称要优化工作流程。而每次来,他都要在阿娟身边磨蹭半天,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动手动脚也越来越放肆。
有时是不经意地碰碰她的手臂,有时是地拍拍她的肩膀,最让阿娟恶心的是,有次他居然借口看她自学考试的教材,整个人从后面凑过来,几乎贴在她背上呼吸。
每一次,阿娟都强忍着恶心,用各种借口避开。她不能直接翻脸——阿威是老板娘的亲弟弟,得罪了他,自己这份工作恐怕难保。家里还有房贷要还,儿子的补习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不能失去这份收入。
更让她焦虑的是,阿威的胆子越来越大。上周五,他居然在下班时堵在仓库门口,说要请她吃饭谈谈工作。
就咱们俩,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阿威当时咧着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日料店,环境不错,还有私人包间。
阿娟费了好大劲才推脱掉。阿威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冷冷丢下一句别给脸不要脸,才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阿娟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刚来厂里时的情形。
那时她还是个流水线上的普通女工,每天站着工作十个小时,回到宿舍腿都是肿的。是老梅发现了她的能力,把她调到仓库,教她管理知识,让她有机会接触更多学习资源。
老梅对她有好感,她是知道的。那个中年男人总是找各种理由多留一会儿,有时带点水果,有时是几本她可能感兴趣的书。他看她的眼神里有欣赏,也有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但至少,他尊重她的意愿。
直到那个加班的雨夜,老梅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握着她的手,说只要她愿意,可以帮她争取更好的职位,更高的薪水。
阿娟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如擂鼓一般。她需要钱,需要更好的生活,但也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一夜,她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最终还是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仓库的值班室。
第二天,老梅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桌上放了一盒感冒药。
如今想来,阿娟不知道自己是后悔还是庆幸。如果当时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面对阿威的骚扰,会不会有更多的底气?还是会更被动地陷入这种以身体换取利益的关系中?
阿娟上次回家,德阳也感觉阿娟最近有点异常。阿娟解决了大刘老表承包收废品的事情,德阳感觉有点风光。关心地问:厂里最近事多?
还好,就是换了新领导,有些工作要重新适应。阿娟轻描淡写地说。
德阳点点头,没再多问。他主要搞工地,很少过问阿娟工作上的事。
饭后,阿娟在厨房洗碗,德阳走进来拿水果,突然说:要是厂里太辛苦,就换个工作,看你最近有点恍恍惚惚,是不是有领导骚扰你。
阿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现实压了下去。
没事,就是适应期,过段时间就好了。她冲丈夫笑笑,继续低头洗碗。
周五下午,阿威又一次出现在仓库,这次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批货明天一早就要发走,今晚必须核对清楚。
阿娟,今晚加班把库存报表做一下。
阿娟接过单子,心里升起一丝疑虑。这种报表平时并不紧急,完全可以下周再做。而且今天是月底,按理说保安队要开例会,阿威作为主管应该在场。
阿威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今晚也加班,正好可以帮你一起核对。
这句话让阿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捏着单子的手指微微发抖,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我知道了,我会完成的。
阿威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又回头说:对了,晚上就咱俩加班,我叫保安队别来打扰,好让你专心工作。
阿娟站在原地,直到阿威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慢慢坐回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乌云低垂,似乎要下雨了。仓库里的光线变得昏暗,货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头头沉默的怪兽。
老梅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如果是以前,老梅绝不会让阿威这样为所欲为。那个男人虽然也有自己的企图,但至少懂得分寸和尊重。而现在,老梅自身难保,老板娘明显是在削弱他的势力,阿威的得势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娟想起有一次,老梅和她谈起阿威的事。那时阿威刚被赶出食堂,老梅冷笑着说:那种人渣,要不是靠着姐姐,早就在街上要饭了。你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今,这个不是好东西的人,正一步步把她逼入绝境。
晚上七点,仓库里只剩下阿娟一个人。
她其实已经做完了报表,但迟迟没有离开。说不清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逃避什么。窗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声音大得吓人。
八点左右,仓库的门被推开了。阿威拎着一个塑料袋走进来,满脸笑容。
还没做完?我就猜到你还在。他把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几个餐盒和两瓶啤酒,来来,先吃饭,工作不急。
阿娟站起身:威哥,报表我已经做完了,正准备回家。
急什么?阿威拦住她的去路,下雨天,陪我喝一杯。你看我还特意买了下酒菜。
他打开餐盒,是几样小炒,还冒着热气。然后又撬开啤酒瓶盖,把一瓶推到阿娟面前。
威哥,我不会喝酒。阿娟后退一步。
装什么纯?阿威脸上的笑容淡去,老梅能碰,我就碰不得?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甩在阿娟脸上。她愣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阿威趁机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跟了我,保证比跟老梅强。他现在自身难保,而我姐信任我,厂里以后就是我说了算。
他的手掌湿滑黏腻,带着酒气和烟味。阿娟猛地抽回手:威哥,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阿威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全厂谁不知道你和老梅那点破事?装什么清高!
他再次逼近,这次直接搂住了阿娟的腰:今晚从了我,以后有你的好处。要不然,明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阿娟奋力挣扎,但阿威的力气很大,把她死死按在货架上。货架剧烈晃动,上面的纸箱差点掉下来。
放开我!阿娟尖叫。
叫啊,这大雨天的,谁听得见?阿威狞笑着,嘴巴凑了上来。
阿娟为了尽快摆脱阿威,她突然大喊,我老公知道我在这里加班!他九点会来接我!
阿威的动作顿住了。
阿娟趁机推开他,迅速退到门口:我告诉他,如果九点我没出去,就直接报警!
雨声依然很大,仓库里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阿威死死盯着阿娟,胸口因愤怒而起伏。几分钟后,他狠狠啐了一口: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猛灌了几口,然后摔门而去。
阿娟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确认阿威真的离开了,才瘫坐在地上。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想起刚才阿威说的话——全厂谁不知道你和老梅那点破事。原来在别人眼里,她早就是一个靠身体上位的女人了吗?
那个雨夜,她最终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虽然老梅之后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但至少,她保住了尊严。
而现在,阿威连这点尊严都不想给她。
阿娟十分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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